“你肯定不知道。一中女生有兩個團體,一個圍繞裴佳邈,另一個就是這個社長。裴佳邈跟社長高一軍訓時還是好朋友。後面裴佳邈覺得她太裝說話很綠茶還背刺朋友,就漸漸疏遠了一段時間。呵呵,特招笑。整個一中最裝最傲慢的人居然還覺得别人裝!”
“不過話說回來。裴佳邈的閨蜜倒跟這個社長表面功夫不錯。看見還會打招呼。我有點好奇到底是誰會讓裴佳邈發這麼大的火,不會是她那好閨蜜叛變給人當模特吧?”
冬嶼對這些一中“名人”的恩怨糾葛毫無興趣,低頭看菜單。古樂怡說得口幹舌燥。服務員端上兩杯盛滿冰塊的檸檬水,笑着問她們要吃點什麼。
古樂怡:“綠野仙蹤、開心果樹莓巴斯克、奶油小羊包、奶酪意大利面……冬嶼,你要吃什麼?”
冬嶼說:“就這些吧。”
看價錢還都挺貴。
意料之外的相遇總是在黃昏,慘淡光線從櫥窗一角斜斜照着紅木磚。古樂怡繼續說着一中那幾個小團體,還沒聊到宋娰。
冬嶼百無聊懶攪動檸檬水裡的冰塊,外面很冷,杯裡面是夏天。無意間瞥眼,天很藍,雲很紫,店裡還是周傑倫的歌。
古樂怡突然停下來,“好吧。我們來說正事。你對宋姒父母還有印象嗎?”
冬嶼點頭又搖頭。
小學時見過,但記憶模糊,隻記得她媽媽和藹可親,總是系着鵝黃色的發帶,會笑着往自己兜裡塞糖果小零食。很喜歡。小孩總是喜歡溫和的大人。尤其自己還有個雷厲風行母親。
宋姒的失蹤難道跟父母有關?
腦子裡剛冒出這個想法。玻璃門上挂着的鈴铛響了,咯吱一聲,玄關傳來“歡迎光臨”的聲音。
少年插着兜走進來。她還記得名字,叫路梁放。冬嶼放下紙吸管,不多時就覺得杯裡的冰塊在燃燒,莫名别過眼。他挨着她的桌走到最裡面那桌,胳膊上的褶皺卻停留在在腦中揮之不去。
覺得很奇怪,所以又多看了一眼。那裡有顆聖誕樹,很明亮。路梁放站在那,喉結明顯,瞳仁焦黑,散漫地繞着額頭邊的短發,看着也很明亮。
背照相機的女生挂笑站起來,藏不住喜悅:“你終于來了!等你很久了。還以為會有事來不了。”
“是有點事,”路梁放眼底沒多餘的情緒,随口問,“要多久?”
“要不了多久。”
女生莞爾,溫和地說:“别小看我的攝像水平。我們學校肯定能拿獎。”
原來……他才是照片的主角。
冬嶼低頭,隻手拖着腮幫子。時間過得有點慢。
古樂怡豎起耳朵,一直往那瞟,“是他啊,難怪裴佳邈知道後氣了個半死。”
冬嶼假裝沒什麼反應,“不認識。”
古樂怡說:“統考的全市第一是他。家裡可有錢了,估計刷社會實踐來了。”
冬嶼頭一回知道,原來喉中的檸檬水還能這麼酸,沒有一絲甜味。
她強行把思緒抽開,轉移話題:“跟我們沒關系。别管他們了。所以——按你剛剛的意思,宋姒的失蹤是跟她父母有關嗎?”
古樂怡愣了一會,說:“好吧。我不清楚。但我們班的人覺得有。因為宋姒父母進過戒毒所。”
冬嶼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古樂怡:“反正有一個說法是她父母把她賣給販毒集團換取毒資了。雖然有點駭人聽聞,但也比被我們學校老師殺了的說法好。”
冬嶼:“我聽到的版本是校長。”
古樂怡歎氣,“謠言早就傳得面目全非了。她一天沒找到,在媒體眼中我們學校的人都是嫌疑犯。冬嶼,你也想找她嗎?”
“想。”
像是覺得好笑,古樂怡捏着小羊包還沒吃到一半都不吃了,指頭沾滿血腥的樹莓醬,“警察都找不到,你為什麼又執意于去找她?明知道峪平現在人心惶惶不安全,萬一真的有人販子或亡命之徒呢。”
冬嶼說:“人道主義。”
古樂怡嘀咕,“你這人好怪。”
冬嶼卻說:“我小時候被毒販綁架過,所有人質都被綁在廢棄工廠滴水未進,他們把工廠引爆了,到處都是火光。我以為我會死,沒想到醒來後躺在醫院,外婆告訴我,醫生搶救我時不幸遇上醫院血庫告急,是宋姒跑過來給我輸的血。這個理由夠嗎?”
古樂怡愣住了,“是……621爆炸案嗎?當時在峪平鬧得很大,每天打開新聞都是這個。我隻記得你後面就去淩昌讀書了。”
察覺到不對,她連忙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嘴快了點。我沒聽宋娰講過。”
冬嶼淡然,“沒關系。都忘幹淨了,我醒來就缺失了這段記憶,醫生說是年齡小加上心理應激引起。後面的事全都是聽我媽說的。”
古樂怡:“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想去找就去找吧,注意安全,别出事就行了。最好找個男生陪你一起,你有男朋友了嗎?”
冬嶼:“?”
古樂怡目光探究,冬嶼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多說什麼,用小指點了一下靠在椅子旁的兩根拐杖,不留痕就把話題轉走了,“看你走路蹦蹦跳跳的。你這腿,怎麼摔的啊?”
剩下的甜品和意面也都端上來。紙巾旁的透明玻璃擺瓶裡還裝着淡粉色的花卉。很有格調。隔着一塊紅白相間的餐布,成功戳中古樂怡痛點。
古樂怡也不探究冬嶼的個人感情了,氣憤道:“那天不是體育課,我聽到裴佳邈去問我男朋友初戀很生氣,想去她班逮人。誰知走到一半就踩空樓梯從上面摔下來。狼狽就算了,裴佳邈班上正好是公開課。她抱着她那幾本破書回頭,看蠢子一樣看我。我真的很讨厭她。”
見冬嶼沒太大反應,古樂怡又說:“算了,你不懂。”
叉子插入奶油意面中轉着。
玻璃門開開合合,聖誕樹旁擠滿打卡拍照的人,紅與金相間的鈴铛挂在樹梢,泡沫禮物邊還擺着哥特式的的白雕。
冬嶼再看已經看不見路梁放,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他這人很高,隻要站在人群裡就能一眼看見。
可人太多,蒙蔽了冬嶼的眼睛。她感覺他沒走,卻看不到,不知距離是十步還是十五步,拿起刀叉和放下刀叉都感到了一種很細微的萬有引力。空氣變得很悶也很躁熱。
她一直在走神。
古樂怡問:“想什麼呢?感覺你心不在焉的。不覺得裴佳邈很過分嗎?”
冬嶼愣了會,搖頭,“在想宋姒家在哪,我很久以前去過。有點想不起來了。頭疼的很。”
“啊,真要去啊?你還是找個人陪你去吧。最好是那種人高馬大的男性朋友。女性朋友也行!雖然我感覺應該跟她爸媽沒關系,又賣女兒又報警,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學校的傳言就是這樣,怎麼離譜怎麼來。”
冬嶼莞爾,“謝謝你。我會注意安全的。”
當然不會獨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