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昭順勢而為：“廢話少說，叫左從雁過來見我。”

左從雁問：“為何非要見他？”

雲秀昭坦然道：“我想他呗。”

對方有一瞬的凝固。

“當初我被玄乙劍尊所捕，他還受了傷。來到昏暗的牢房後，我再也沒有得知有關他的消息。那日我見他傷得很嚴重，不知如今他的傷可好些了？”

雲秀昭一番關切的言語，将左從雁問得頭腦發暈。

那日他前腳無故送出保魂法器，玄乙劍尊後腳就來逮雲秀昭，落在誰的眼中，不用揣測，都會認為兩件事息息相關。

左從雁想雲秀昭大抵會怨恨他。

或者會疑心四起。

萬萬沒想，雲秀昭提到他第一句是問他的傷情。

想告訴雲秀昭，無須擔心，小傷而已，叫他安心，可話到嘴邊左從雁又多了幾分猜疑。雲秀昭大抵真的在關心他的傷情，左從雁卻并非認為僅僅是關心傷情。

否則，原先抵死不願意承認罪名，怎麼會在短短幾日後就願意認下呢？

溫聲安慰的話，轉而改了語氣，淡淡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隻需好生待着，不随意招惹事端即可。”

雲秀昭不樂意了：“你隻需告訴我，他的傷情如何我就認罪，于你又不是虧本買賣，何為要避而不答？”

左從雁還是那句話：“好好待着。”

确定左從雁決心避而不答，雲秀昭沉默片刻，一點點擠出自己盤算的計劃。

“……我好好的待着，會不會是在等死？”

低落喪氣話擲地有聲，輕柔地鑽入左從雁耳中，裝得很像回事，尾聲有細微顫抖，仔細琢磨起來，好似憋不住的哭腔無意間洩露。

如果他雲秀昭死纏爛打的吵鬧着非要自己給出個答應，左從雁可能會采取強勁手段，叫他不得胡鬧。

偏偏雲秀昭就那麼示弱了。

“不會，”左從雁作出承諾，才生硬的回答完，忍不住不去看雲秀昭擡眼露出怯意的神情，自不而然語氣放輕了點，“你不會死。”

抱着的裝可憐博同情的心思，結果套到一個無比真誠的回應承諾，雲秀昭也感覺到分外意外。

他眼皮跳了跳，這回，有一股奇怪的燥熱感撥動心口間的弦。雲秀昭輕咳了兩聲，努力按耐住莫名跳起來的心跳。

成為階下囚，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就算有長命鎖這張底牌在手，惶恐的情緒卻還是占據雲秀昭大部分心思。

遇到威脅小命的事情，心底卻哪有表現出來的平靜，不過是故作堅強罷了。

得到左從雁的承諾，他焦躁的心情才有所緩解，但想想接下來他必須惹怒左從雁的舉動，雲秀昭難免又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故作驚訝，琢磨着左從雁怎麼會答應得他那麼爽快，因此想從左從雁嘴裡套出更多話。

“你該不會诓騙我的吧，那……安州雲門的下場會如何？”

雲秀昭一步步試探左從雁。

他不認為左從雁會想放過安州雲門。

仿佛是印證了他的想法，左從雁挑眉：“自然是魂飛魄散，他們勾結魔修已然是闆上釘釘的事。”

雲秀昭心頭一凜，雖然是早就知道的結果，可是每次一聽，雲秀昭都會心驚肉跳。

畢竟，他可是安州雲門的少主，安州雲門全部被誅殺的話，他難道能變成漏網之魚，逃得過被那群道貌岸然的人審判麼？

那簡直才是天大的笑話。

可是左從雁明明前兩句話才跟他保證過不殺他的，雲秀昭頓時氣勢弱了：“那我呢……”

“你的話……”左從雁眼神流轉在雲秀昭惶恐不安的臉上，微微一笑道，“我答應過不殺你，說到做到。”

雲秀昭松了口氣。

左從雁又道：“會把你關起來，慢慢折磨——”

折磨二字他故意拖長，意在吓唬雲秀昭似的。可雲秀昭聽着總覺得他說出來的話，又不似作假，尾音拖長，語調下沉。

隐晦深暗的感覺。

他的每一句話，又帶吓唬又帶哄騙，左從雁總是如此，半真半假，叫人難以揣測。

以至于，雲秀昭真想不通為什麼左從雁會前腳給他長命鎖，後腳玄乙劍尊便千裡迢迢的來逮他。

他們二人師徒二人是早早串通一氣，上演一場戲給他看？

不太對，安州雲門早已落網，演戲給一個修為區區練氣期的廢物，于情于理都是多此一舉。

玄乙劍尊下手可不輕，被抓進籠子關起來，雲秀昭哇哇的吐了好幾口血，但最後不知為何也僅僅隻是吐了血，其餘的可以算毫發無損。

雲秀昭可不覺得是奇迹，大抵也與左從雁有關。

雲秀昭得出一個結論，左從雁在暗中保他。

從入獄過後，按理來說對待殘害同門的弟子會給予極刑，他進來後，僅被潑了幾盆冷水，關在小黑屋裡待了幾日。

與其他人相比，遠遠刑法簡直算不上什麼。

如此飽含偏頗的私刑，說自己不曾看出來，雲秀昭都會覺得自己是眼瞎心盲的呆子。

可萬一……這些都是左從雁特地演出來的戲呢？

雲秀昭清楚明白，左從雁并非是被情感左右的一個人。

他的目标明确，殺心決絕，雲秀昭不覺得自己做這些死纏爛打的行為舉動，能叫左從雁放棄報複安州雲門的心。

說不定，等安州雲門大廈徹底傾倒那日，就是自己這個曾經對他剜靈骨、下死手的罪魁禍首，落在左從雁的手裡，被肆意折磨到死的日子。

沒有仙門世家的庇佑，沒有修為傍身，更無親朋好友可以求救……待到那時，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正可謂是，任由左從雁如何肆意對待他也不可能反抗得過。

全憑左從雁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