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炤蹲在街邊繼續看郵箱,反問道:“不然呢?”
“我們好歹也好過一年不是嗎?你就這麼狠心嗎?”
賀炤一頓,方越山繼續道:“賀炤,你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他和方越山是大學同學,方越山是他們班的班長。第一次的熟悉就是賀炤第一次出演《龍騰》,他飾演的是男主角的青年時期,方越山飾演的則是男主角。
那是賀炤第一次登上那麼大的舞台,有那麼多的觀衆甚至業内人士來觀看。賀炤第一次穿上西裝革履甚至打上領帶,緊張地站在台前。
方越山站在後台看到印象中還是少年的賀炤第一次打扮成這樣成熟俊朗的模樣也慌了神,道:“你天天穿成這樣,絕對能引得一群女孩為你前赴後繼。”
玩笑話讓賀炤稍微放松了一些。
等到上台時,高中一次次的排練和演出加上大學以來堅持的練習讓賀炤形成了肌肉記憶,賀炤大學的第一次大規模的演出很順利。
而那一次,他也讓許多的觀衆和業内人士記住了他的名字。從此賀炤在那個專業的圈子終于第一次有了姓名。
大學四年,賀炤一邊在學校繼續學習表演,一邊在劇團跟着演戲。劇團的戲并非每一部都能像《龍騰》一樣受歡迎,後來接連的幾部都反響平平。
大三的時候,方越山向賀炤表白。
進入大學後,有很多人都向賀炤表白過,其中有男有女,不乏條件格外優越的。賀炤都通通拒絕了。賀炤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如此“陽剛”的班長竟然是同性戀,頗覺不可思議。
方越山說:“嚴格來說我不是同性戀,我是雙性戀。賀炤,你是我喜歡的第一個同性。”
方越山言辭懇切,态度認真。賀炤第一反應是想拒絕他,因為他并不喜歡方越山。離開那個人後的這幾年,賀炤再也沒有過動心的時刻,無論男女,他好像喪失了喜歡人的能力。
方越山看出了賀炤的遲疑,他不急不徐道:“賀炤,沒有關系,你可以先和我試試。 ”
賀炤問:“那試了以後發現我們還是不行呢?”
方越山說:“到時候我們可以分開,你放心,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賀炤還是拒絕了。
他以為方越山會就此放棄,但是沒有想到緊接着他竟然開始追賀炤了。
賀炤第一次看到方越山送的早飯時情不自禁地笑了,方越山以為賀炤很高興。然而賀炤隻是想到他上高中時給人送早飯,沒有想到等他上了大學反而有人給他送早飯。
賀炤向方越山道了謝,卻沒有要他的早餐。
賀炤一直是拒絕的姿态,直到有一天賀炤上課忘了帶他平時記筆記的本子。
賀炤發現的時候已經打了上課鈴了,他不得不掏出手機,打算認命地用手機記。即使年紀長到二十歲,賀炤還是沒有改到丢三落四的毛病。
就在這時,姗姗來遲的方越山從身後遞過來一個本子問道:“這是你的筆記本吧?我看到落在桌子上了,想到你可能會上課用就擅自拿了過來。不好意思啊賀炤。”
這實在是太狡猾的一句話了,分明是幫了忙,卻用抱歉的姿态。
賀炤接過自己的本子向方越山小聲道謝。他想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他總是忘拿一些作業,餘伯希也是這樣替他拿上然後給了他。
那時賀炤摟着餘伯希的脖子,朝着餘伯希的臉頰親一口,說:“餘伯希,我以後沒有你怎麼辦?會不會被老師、領導打死,天天忘帶東西。”
餘伯希那時是怎麼回答的?
“你記得把我帶上就行。”
可是現如今,餘伯希究竟在哪個國家賀炤都不知道。他也把餘伯希弄丢了。
第二天早上賀炤沒有課,方越山又早早醒來替賀炤買好了早餐。
這一天方越山照常來送早餐,賀炤也已經醒來他見到拿着早餐的方越山,直接從方越山手中接過,取出了一片面包咬了一小口,慢條斯理地嚼着。
此前賀炤從來沒有接過方越山的早餐更沒有吃過。方越山敏銳地察覺到他們的關系似乎要有什麼改變。
等賀炤嚼完咽下,他對方越山說:“方越山,我們試試吧。”
方越山那天吻上了賀炤。賀炤這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的接吻都會令人怦然心動。
他或許不應該答應,不能答應。
可他又為什麼不應該、不能呢?他真的喜歡的人已經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何處,又是否有了新的戀人?
賀炤的心髒已經許久未跳過了。他太痛苦又太寂寞了,他擁有的隻有上一段戀情裡太過短暫的回憶。就連那回憶都變得慢慢模糊起來了。
他必須答應,必須進入下一段戀愛了,賀炤想。
在這未來漫長的歲月中,好歹有一個人陪着他,賀炤實在是太孤獨了。
隻是賀炤後來才知道,這樣的慰藉不能憑添給他多少的溫度,當方越山的控制欲接連出現時,賀炤知道是時候該斬斷了。
隻有餘伯希能讓他被愛且自由。
可惜方越山糾纏至今。
賀炤這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像餘伯希一樣,原來他刻舟求劍把餘伯希當錨點,從一開始就錯了。
賀炤正準備要說:“嗯,我不喜歡你。”
這時,郵箱裡忽然來了一封新郵件。
賀炤點開以後飛速看完,短短幾行字讓賀炤頓時陷入混亂。
耳邊方越山在說什麼賀炤已經聽不見了,他盯着那句“您已正式通過角色試鏡,成功獲得《十七歲少年之死》的男主‘沈郁’一角。”
落款上寫着“渭影文化”——是這兩年風頭最盛的電影公司。
賀炤竟然真的通過層層海選,和一衆電影明星PK,拿下了這個角色!
片刻後他才像找到了語詞一樣喃喃道:“我要去拍電影了......”
風簌簌而動,槐花香氣撲鼻,遠方的操場和廣場上還放着當下最流行的音樂。
一朝立誓,經年而過。許多同行者或放棄,或失散,隻有賀炤沒有赢,隻是拒絕放棄地走到現在。
直到此時賀炤才明白,原來赢的反義詞不是輸,是放棄。
而賀炤從來都拒絕放棄。
多年的夙願,終于等到了落地有聲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