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李那事解決了!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
“不知道誰發現了馬戲團亂抛動物屍體報警了,結果林業局一來,發現那幾隻猴子脖子上幾個黑黝黝的血洞,像是被什麼動物咬死的,還上了新聞。你說老李看了能忍?過去鬧了一頓,反而還得了點錢。”
……
鄰居又在門口高聲談笑起來,他們在外面說笑,聲音傳進屋子裡,師追辛抱着賬本,将鼻梁上的眼鏡往上一推,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寫下一個結果。
他神色自若,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隻薄薄的紙片小老虎歪頭歪腦的伸着腦袋,虎虎祟祟的聽了半天,三兩下從櫃台邊緣蹦跳着挂在師追辛的肩膀。
祂往上一翻,圓滑的紙片邊緣蹭着師追辛的後頸從左肩踩到右肩。
尾巴勾住青年的下颚一挑,“惡鬼”啞笑:“這也是你的功德嗎?”
“爛好心的小鳳凰。”
大貓尾巴往師追辛下巴一勾,從師追辛的肩膀垂下,像是一段長長的黑色辮子,幾乎與他身上的暗色長衫融為一體。
師追辛手腕纖細,被大貓尾巴一勾,勾勾丢丢的蹭過皮膚。
黑與白交錯纏繞,無端的暧/昧在此滋生,師追辛莫名抿了下唇,唇間水紅輕撩,也隻吐出一句:“我們還是先來說說怎麼找惡妖吧。”
一說這話,“惡鬼”便似炸了毛般,小馬駒似的擡着前爪一起“哒哒”往下跑。
師追辛眉頭微皺,長臂一把小老虎撈進懷裡,手掌一推,紙片小老虎在懷中滾了幾圈,暈頭轉向的摔進他的臂彎裡。
他低着頭,過長的發尾搔過下颚,與一同偏移的太陽光線編織成網,将“惡鬼”團團網住。
師追辛問:“你為什麼這麼抗拒?”
前幾天公交車上也是,師追辛隻是這麼一說,“惡鬼”就逃也似的鑽進了他的袖子裡。
團團黑影在袖子裡鑽來鑽去,不知蹭到什麼地方,師追辛赫然弓下腰,彎起的脊骨顫抖般不住打晃。
他眼底一片恍惚,連帶着鏡片都被灼熱的呼吸蒙上了白霧。
修複身體時血肉沸騰的感覺并不好受,師追辛渾身發燙,也來不及追究祂的異常。
直到此刻,師追辛一把掐住小老虎的後頸,他眉眼銳利,鏡片泛起銳利的慘白。
兩雙眼睛對視,就看誰先支撐不住。
被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惡鬼”率先降下半旗。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聊的。”
“随便聊聊。”師追辛飛速說。
停頓了一下,他猝然軟了語調,更加彎下脖頸,像是垂頭的鸢尾亭亭傾斜,主動貼近紙片小老虎。
“有功德。”他補充道,像是拿捏住了某鬼的命脈。
“極惡之地出來的妖怪,功德都很多吧?”
他需要功德。
“惡鬼”也需要功德。
他需要功德續命,希和需要功德蒙蔽天機。
師追辛斂起眼尾,上下打量懷中的小老虎,他眉眼悲憫,唯有過于秾烈的豔色在眉眼末端勾勒出一抹豔色。
像是一隻善于蠱惑人心的老狐狸。
明明精明得要死,還裝什麼雙眼空空?
“惡鬼”真被師追辛說服了,祂三兩下跳上櫃台,用尾巴将周圍的一切掃開,尾巴在桌面勾畫。
“小鳳凰,你應該比我清楚極惡之地存在的意義。”
祂嗓音渾厚,像是有滿腹的故事要娓娓道來。
随着祂的講述,一切故事拉開帷幕。
極惡之地自上古人皇時就已經存在。
當年黃帝大敗蚩尤,為了避免蚩尤極其黨羽卷土重來,黃帝将蚩尤分屍數份各地鎮壓,又由他手下的部将看管。
然而蚩尤之心極為扭曲污穢,将那片地方污染成一片死地,隐隐有逃脫重生之勢。
于是黃帝設下封印,将罪孽深重的惡妖詭怪流放進其中,以罪孽引無盡地火日夜不歇灼燒蚩尤怨氣。
至此,所有威脅人類的惡鬼壞妖皆被流放進封印之地,化作養分消磨蚩尤殘念,那片地方也被稱為極惡之地。
“惡鬼”也隻是其中一個。
祂被地火日夜灼燒,早已忘記了前塵往事,祂渾渾噩噩,時常沉睡又清醒。
每一次的清醒,祂的眼前都會出現新的鬼怪。
它們巧言令色,它們谄媚讨好,用刻滿咒枷的喉舌試圖說服“惡鬼”幫助它們逃跑。
“惡鬼”一開始不以為然,可時間漫漫,祂開始相信那些鬼怪可以帶祂離開這裡。
祂被騙了。
紙片小老虎的臉本就黑,說這個的時候,“惡鬼”的語氣一下子低沉起來,充滿了扭曲與妒恨。
祂的身影一下子化成紊亂的流水,黑線般纏繞在一起,瘋狂的蠕動閃爍,無聲發出尖叫。
“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