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龐雲的極力撮合下,陳嘉煦最後還是和這位室友簽下了合租的合同。
簽完合同,周向西看着客廳裡的那些貓咪用品,以及壁櫃上的相框和小罐子,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情緒,“這些……”
“抱歉,”陳嘉煦幾乎是立刻開口,“這些東西我會收起來的,我之前養貓,現在它不在了。”
畢竟合租以後,客廳這個地方就變成了公共場所了,所以這些私人物品也自然不能留下來。
但周向西卻微微皺眉,道:“我不是介意,我隻是想問,它是怎麼去世的?”
陳嘉煦在合同上印下自己的指印,擡起頭來,看向那邊的相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應該是……心髒病去世的。”
周向西:“應該是?你不确定嗎?”
陳嘉煦愣了一下,因為身邊的人,特别是龐雲也在小心翼翼回避關于他記憶的問題,所以沒人會這麼直白地問這個問題。
龐雲在旁邊想代替回答,陳嘉煦卻先開口:“我不确定,因為我生了病,有些事情變得突然記不清了。”
他指了指電視櫃下面放着的幾瓶藥瓶,輕輕道:“雖然我這個病應該不會影響你生活休息,但我有時候會一個人熬夜喝酒抽煙,所以你确定要跟我合租嗎?”微微一頓,“其實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的,周先生。”
周向西沒有說話。
他把目光從那隻小貓的照片上收了回來,擡手在印泥上壓了一下,在合同上,陳嘉煦的指印旁邊摁下了自己的指印。
陳嘉煦看着這位合租室友的指印,和自己的指印。
他腦袋裡莫名閃過一個念頭,好像結婚一樣。
這位姓周的合租室友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要搬進來一樣,他花了大半天時間把這個房子裡的客卧收拾了出來——這個客卧之前被陳嘉煦當成了雜物間,什麼東西都往裡頭扔,亂七八糟的紙箱子堆滿了房間。
陳嘉煦看着周向西穿着合身的西裝,卻挽着袖子幫他收拾雜物,以及用抹布一遍遍擦拭滿是灰塵的地面,這讓陳嘉煦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幾次想上前幫忙,都被拒絕了。
周向西說:“你去看看你的那幾箱雜物,如果有不要的就清理出來,我一會兒拿下去扔了。收拾東西的時候記得分類,如果有要留下來但是髒了的,也放出來,我會擦幹淨。”
他說起話來一點兒客氣的感覺都沒有,然而雖然是命令的語氣,但做的又都是幫忙的事情,而且陳嘉煦也沒覺得不舒服,反而有些怪怪的熟悉感。
陳嘉煦聽周向西的話,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收拾自己的那幾箱雜物。
這些雜物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東西,他自己都不記得了,甚至連這些東西是不是他自己的,他都有些懷疑。
在第一箱雜物裡,陳嘉煦找到了一本看着就上了年紀的筆記本,翻開這本老舊的筆記本,有兩張紙飄落下來,像塵埃一樣,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他撿起那兩張紙,發現是兩張電影票的票根,電影的名字是《再見,林小姐》。
陳嘉煦看着這兩張票根,看了很久,他試圖回憶這部電影講的是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連自己是和誰一起看的都想不起來了。
他把這兩張票根放到了“要扔的東西”那一類。
接下來,陳嘉煦又找到了很多沒有記憶的東西。
比如說,一把剪刀,一個破爛的貓碗,一個裝過曲奇餅幹的小熊空罐子。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以前上學時的作業本。
陳嘉煦一件件把東西掏出來,看了很久以後,他實在是忍不住喃喃問自己:“我為什麼會把這些東西留下來啊……”
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也都被陳嘉煦放到了要扔的東西裡。
清理完幾箱東西,陳嘉煦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要留下來的東西。
正好周向西收拾完客房出來,問道:“這些都是要扔的嗎?”
陳嘉煦有些不好意思:“對,我剛剛看了一下,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留那麼久。”
周向西沒說什麼,隻是道:“知道了,一會兒給你扔了。”
陳嘉煦很感激,“麻煩你了。”
他還是覺得自己讓人家剛來就幹這麼多話很不好意思,于是站起來,走到洗手間門口道:“今晚我請你吃飯吧,算是給你辦個喬遷宴,也算是我們正式認識一下,可以嗎?”
周向西在洗手間裡洗抹布,他垂着眼,一時間沒回答,額頭利落的短發竟也在這一刻遮住了眉眼,洗手間裡明亮的白熾燈照着這一片地方,像是陽光唯一照到的地方。
關了水,周向西才回答道:“好。”
他可真高冷。
陳嘉煦想。
不過人還挺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陳嘉煦突然感覺眼眶一酸,視線也跟着模糊了,他明明覺得心裡很溫暖,卻不知為何好想哭。
好像曾經有個人也對他很好,但被他弄丢了,甚至他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
看着周向西的身影,陳嘉煦忍不住想,那個人是誰呢,他現在在哪兒,他過得還好嗎?他會不會對别人也這麼好呢。
這些問題很快也被抛到腦海了,因為陳嘉煦又覺得自己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