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滞地站在原地,下意識便想轉身望去,她強制克制住這股欲望,卻聽到一道溫柔賢淑的女聲響起,帶着缱绻不舍,“程郎,我真舍不得你。”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仿佛是兩人擁抱了一下,男人親吻了一下女人的額頭,安慰道,“很快了!她已經病入膏肓,撐不了幾日了……”
女人心中有些焦急,但是她絲毫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顯露出來,于是她隻是乖巧地從男人胸前退出來,然後輕柔地将男人的大手攏在自己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特意側頭露出自己線條優美的脖頸,這是她的武器。她溫柔笑道,“我等你,帶着咱們倆的孩子一起等你。”
男人目光從女人頭頂一寸寸探去,最終長歎一口氣,惆怅又感動,一把将女人抱在懷中,耳鬓厮磨道,我定不負你!”
兩人不敢在這長久纏綿下去,隻是又說了兩句話便分開了。
姜泊的腿腳有些發麻,她聽着外面的聲響遠去,稍稍探出頭去,看見了一個男人遠去的背影,但仍能看出他身材高大健壯,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去處。
更深露重,姜泊下意識攏了攏外套,才發覺身體都已被凍得僵硬。她緩緩起身,一步一步不知怎麼飄回了房間。
那個男人的聲音,怎麼會和季沙如此相像?世人千萬,相像之人不知凡幾,一定是她聽錯了。此情此景,她想起了她那先夫,季沙這麼多年杳無音訊,所有人都告訴她他死了。一開始她不信,執拗的等着這個男人。
歲歲年年,春花開了又落,轉眼數個春秋,稚嫩的少女早已被風霜磨砺成了婦人模樣,更堅韌更明晰自我。她不再糾結早年的風花雪月,而是更專注于生活本身。最大的願望早已從盼夫歸變成了在亂世中帶着女兒好好活下去。生活總在繼續,她不能也不願,做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那段感情過于真摯美好,甚至由于季沙早早消失,感情沒有在柴油醬醋中消磨,反而年複一年被她回憶時,鍍得越發明亮起來。
李飄看見她的模樣,本來有些煩躁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疑惑,她舔了舔幹燥的唇,迎着姜泊進門,小心翼翼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這幅表情?”
姜泊被拉到凳子上,怔了半晌,看到李飄關心的神色,仿佛才回過神一般。她張開雙手,突然發現自己手上空無一物。她“啧”了一聲,心中煩躁,暗罵自己折騰一趟反而什麼都沒拿。
李飄看到了她的表情,安慰道,“沒事兒,是不是食堂沒飯了?幸好咱們還有幹糧,我讓小枝平君她們吃完先睡了。隻是你一直不回來,我有點擔心你。”
姜泊勉強笑道,“我迷路了,然後去食堂又翻找了片刻,所以才耽誤了這些時間。辛苦你了。”說罷連忙轉移話題,“柳秀,花奴她們呢?”
李飄雖感覺哪裡有些奇怪,卻也沒深究,答道,“她們倆去幫忙燒水了,說是小魚泡藥浴需要。”
姜泊點頭,隻覺頭痛欲裂,想着是方才吹風了的緣故,聊了沒兩句,便都上床歇着了。
月光似水,照射在水面上,泛射出粼粼的波光,室内水漬一片,帶着潮濕的水汽。燭光斷滅,衆人已從浴室轉到了杏林其中一間卧室。
秦兆玉是被一陣中藥的怪味熏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發現一塊濕帕子堵在了自己臉上,她用力一抽,将濕帕子扔到床下,忍不住勉強支起上身,用力咳嗽起來。
湯和忍不住挑眉,對地上正撿起帕子的夏香笑道,“果然,我這方法百試百靈!”
夏香用兩隻筷子撿起了地上的散發着奇異味道的帕子,然後觑了她一眼,實在無語,這是她們姑娘的小惡作劇,她常以此取樂。
這帕子上用的倒是一些清竅醒神的藥材不錯,而且藥效相較平常藥材更強,可是卻不知湯和如何調配的,這藥味苦中帶酸,酸中帶辣,辣中還隐藏着絲絲臭味。連她們這些聞慣了藥材味道的門人大多也接受不了,更不論這些普通病患了。
秦兆玉隻覺一股苦臭缭繞在自己身上,她大口喘息着,許久才感覺淡了一些。
湯和看着她紅潤如玉的面龐,笑道,“很好,你終于醒了。來吧,讓我們來看看你的腿!”
帶着些孩子氣淘到新玩具似的快樂,湯和将薄被掀開,透出一雙修長筆直的雙腿,隻是經過多日的沒有運動,顯得雙腿有些枯瘦。她點了幾處,詢問道,“這裡痛嘛?”
秦兆玉瞬間感覺鈍痛如漣漪般一圈圈散開,皺眉點頭。
湯和又用銀針給秦兆玉疏通了些,半晌後終于站起,身邊門人主動将雜物收好,她抖抖肩膀,抱臂看着秦兆玉道,“這次藥效不錯,這樣的療程每日重複再堅持半個月就差不多了,并不會對你的身體産生太大影響。”
“……”秦兆玉的臉僵了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今晚的藥浴真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