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棟老破小裡，李子浩依然倔強地不肯開口，并一口咬定這兩個人是綁匪。

“你行行好。”程淵沒轍了，雙手合十對李子浩晃了晃，“我們是綁匪還把你帶回這裡來幹嘛？早把你賣出去了！”

李子浩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有點道理，如果這兩人是綁匪，自己應該已經暈倒了。

他别别扭扭地看了看這兩個大哥哥，問道：“那你們說的我奶奶，是怎麼回事？”

陳默剛才一直沒開口，現在趕忙趁着某位傻白甜哥哥開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我們問一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們再回答。”陳默讨價還價。

“好吧。”李子浩放松了一點，直接坐到了地上，擡頭跟兩位不速之客說。

“你為什麼自己在這裡？你爸媽那去過了嗎？你不上學了嗎？”

程淵眼睛一亮，對對對，他也想先搞明白這些事。

李子浩嘟囔：“這都三個問題了。奶奶和我說過，要是以後她不在了，我就去找我爸爸。”

然後這個小男孩停頓了一會，轉過頭看了看他随意堆放在房間角落裡的泡面，然後欲蓋彌彰般打了個哈欠，假裝淚水是困出來的。

他說：“奶奶腿腳不好，那天出車禍了，我放學到了醫院，一直哭一直哭，可是我看見爸爸，他站在醫生旁邊，手裡拿着保險單，翻來翻去，問能不能拿到賠償金，他眼裡根本沒有奶奶！他隻想拿到錢！！”

李子浩的肩膀狠狠地抖了一下，嘴角緊緊抿住。

“他沒好好救我奶奶！他不是我爸爸！”他咬着牙，啞着嗓子低吼。

程淵有些不忍：“那你就自己在這裡了嗎。”

“嗯。”李子浩抽了一下鼻子，點了點頭，“這是爺爺奶奶給我留的房子，這就是我的家，奶奶告訴說房子寫了我的名字，讓我不要怕。”

程淵想起來還不知道老奶奶的名字，有些不适時地問了一句：“對了，你奶奶叫什麼名字？”

李子浩抹着眼淚回答他，他的奶奶叫劉素芬。

看來這位劉素芬女士，特意将房子留給孫子，或許也曾擔心過未來會有變故吧。

程淵想起自己看見過句話：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1]想來爺爺奶奶那裡，亦是一樣。

“小朋友，不要哭，雖然你爸爸媽媽不夠好，但你有深愛你的奶奶。”程淵輕輕地，擦去了李子浩髒兮兮的小臉上的淚珠，“我想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現在不上學，那你在做什麼？”

李子浩有點不好意思，他眼神飄忽起來。

“我沒去上學，那天，我在辦公室外面聽到校長問王老師我的學費交了沒有。”

他偷偷擡起眼睛瞄了程淵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像是害怕被責備，聲音更加小了：“我不想讓王老師為難，她對我很好。所以，我就不去了。”

程淵心裡一揪。

李子浩臉上的表情有些局促：“我現在、在撿空瓶子。”

“有些人喝完水，随手就丢掉瓶子，我就去撿，拿去賣了換點錢。”

“有幾個大孩子，他們也在撿瓶子，但他們人多，有時候我的瓶子會被他們搶走，我想搶回來，可是他們比我高、比我壯，我打不過。”

程淵靜靜地聽着，望着面前這個隻有七八歲的孩子，他仔仔細細地端詳起李子浩。

小男孩的臉龐稚嫩、瘦弱，白兮兮的皮膚上面卻有些黑印子，仔細看看，還有幾道尚未愈合的小擦傷，胳膊上也有青紅的擦痕。

他的頭發有些淩亂，估計又很長時間沒好好梳理過了，前面的頭發能蓋住眼睛，他隻能往旁邊抹，顯得滑稽又可笑。原本清秀的眉眼被遮住，也沒有這個年齡的小孩子該有的天真。

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了，背部的袖口和褲腳邊緣已經磨損，鞋面上有幾處髒污和劃痕。

這個同齡人還在爸爸媽媽身旁撒嬌的年紀，李子浩失去了世界上最疼愛他的奶奶，隻好自己背起比身體還大的麻布袋子，去撿空瓶子。

程淵很心疼李子豪，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好吧，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帶你看到你奶奶。”

李子浩的眼睛馬上睜大了，問道：“我的奶奶成了魂嗎？你們是安魂師嗎？”

程淵笑着點點頭：“我是預備役的安魂師！”

李子浩沒忍住，又問：“那、那我奶奶的執念是、是我嗎？”

這時候的他才表現得像一個小孩子，流露出期待又有些緊張的神色，還有對奶奶的思念。

程淵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說：“當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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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人帶着一個小朋友去那條馬路上尋找那個魂。

應他的要求，程淵和陳默帶他去了理發店，還給他買了一身不錯的新衣服。

程淵不讓陳默出錢，念叨着這是自己的任務，然後欲哭無淚地偷偷翻看餘額，心裡祈禱着這次任務順利，然後就能賺到錢啦。

一路上，李子浩都沒說話，有點忐忑地坐在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