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場景,程淵微笑着等待李子浩爸爸開門。
他的地址離學校不遠,程淵和陳默幹脆散了步過去,沒多久就在一棟稍顯老舊的居民樓前停下了腳步。
程淵盯着門牌号,伸手敲了敲門。
幾秒後,一個男人打開門,露出半張疲憊又煩躁的臉:“誰?”
程淵禮貌地笑了笑:“您好,請問您是李先生嗎?我們是啟航小學的老師,關于李子浩的事......”
“我沒錢啊。”男人毫不猶豫地打斷,語氣冷淡,“學校的事别找我。”
程淵愣了下,沒想到對方一張口就撇得這麼幹淨。他皺眉道:“我們不是來收學費的,李子浩他一個月沒去學校了,他......”
“浩浩不歸我管。”李先生再一次打斷了程淵的話,讓程淵也頗不滿意起來。
程淵努力讓自己冷靜,“李子浩現在沒有人管,老師也聯系不到家長,所以我們才過來。”
“可是我說了,他不歸我管。”男人很冷淡,“他不是在他奶家裡麼?我每個月會給生活費,還想怎麼樣?”
在法律上,父母對未成年子女是負有撫養義務的,無論是經濟支持還是監護責任。
于是程淵徹底火了:“你說得倒輕巧!他是你兒子!這是個活生生生命啊,你以為孩子是個随便扔了就不管不顧的東西嗎?!”
男人卻依舊不耐煩地擡眼:“我就問你們一句,法律上,我每個月打的生活費算不算撫養義務?我沒犯法對吧?那你們還能拿我怎麼辦?”
程淵氣得胸膛起伏,剛想沖上去揍人,就被陳默按住了肩膀。
“算了,哥哥,沒必要,我們走吧。”
和這種無賴講道理,沒有用的。
李子浩被這種人養着還不如另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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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回到那條馬路上,程淵有些心虛,這一整個下午被惹起來的怒火漸漸平息了,留在原地的隻剩對老奶奶的愧疚和對那個無辜孩子的心疼。
“你們來了啊。”那老奶奶果然還在原地飄來飄去,見到他們才顯出身形來。
她盡力睜大幹癟的眼睛:“浩浩呢?我的浩浩呢?”
程淵嗫嚅了幾聲,微微低下頭:“抱歉。”
老奶奶脾氣比誰都急,她一聽這話,立刻就炸了:“你不是答應我了嗎?什麼叫抱歉?是孩子他爸媽不讓嗎?我一把年紀了想看看孫子還不行!”
程淵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吓了一跳,心裡更是難受得厲害。
“奶奶。”他努力組織着語言,想讓自己說得溫和些,“我們見到了浩浩的爸爸媽媽,他說、他們說......”
可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
他說什麼?
說浩浩的媽媽不認這個兒子,已經組了新的家庭?
說浩浩的爸爸不願意管自己的孩子?
說他們根本沒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要怎麼說,才能不讓這個滿心牽挂的老人崩潰!?
可他不說,老奶奶就越着急,她的魂體有些顫抖,眼看着都快要暴走了。
“他們說什麼呀?你快告訴我啊!”老奶奶不知道自己的孫子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兒子兒媳不願意讓自己見見他?
她唯一的孫子,從小帶到大的孫子,浩浩小時候不愛哭鬧,在老家房子裡乖乖地坐着,等自己幹完活來哄他。
也不要什麼昂貴的玩具,一塊揉下來的面團子都能玩半天。
她每次出去,見着那些個老太太,都會驕傲地擡起頭,說他們家浩浩特别好帶,乖着呢。
是浩浩不願意見自己麼!?
“奶奶!他們說浩浩想您,去了您老家房子!”程淵的腦子飛速運轉,聽見這老奶奶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終于叫他抓到個重點。
“啊。”差點狂暴的奶奶魂體穩定了下來,甚至呆呆地看了程淵幾秒。“原來是浩浩也想奶奶了。”
她已經略顯凹陷的嘴唇撇了下去,瞧着快要哭了。
“那、那奶奶求你們,求求了,奶奶拜托你,還有你。”她看了看跟着程淵的陳默,“好孩子們,幫奶奶去看看他好不好?他爸媽也是,怎麼就能讓浩浩自己跑去呢?我老伴也沒了,他自己走這麼遠的路怎麼行?現在人販子也多,路上哪哪都不安全,他還過不好馬路呢......”
老奶奶魔怔了一般,雙手交纏,又開始自言自語,說了許久。
程淵耐下心聽完,才問道:“奶奶,您給我們地址,我們肯定去把浩浩帶回來!”
臨走的時候,陳默低頭問程淵:“為什麼不直接問奶奶呢?她後面說的都是其他的話了呀。”
程淵微微低垂眼睛:“我隻是感覺,好像很久沒人聽她說話了。”
老奶奶以前住的地方更加破小,牆體斑駁,鐵門上還殘留着生鏽的痕迹,門口的郵箱裡塞滿了發黃的廣告單。
樓道門一推就開,發出難聽的“嘎吱-吱呀——”的噪音。
樓梯間很窄,一次隻能有一個人通過,程淵一踏上來就有一種他馬上能把這破台階踩踏了的感覺。
旁邊的扶手也根本不敢扶,不知積了多少年的灰,灰得發黑,他咳嗽一聲都能咳出能蓋住整個陳默的土。
終于顫顫巍巍爬上三樓,好懸沒跌下去。
敲了半天門,沒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