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哥!”郁歡心終于嗚嗚落下淚來。
“别哭。”郁恕君掃了眼院内一衆哭成淚人的小人,終究沒說出什麼重話,“先帶我去看看父親。”
郁歡心正要領他去,陳嬷嬷伸手阻止了他,沉思道:“郁大人,大夫說是疫病,雖然我們也覺着不像,但還是小心些,最好再請兩個大夫來看看,确定了不是您再進去不遲。”
大夫郁恕君已提前讓陳啟去請了,不出半個時辰人就能到。他聽罷此言,想着也不急于這一時,便颔首忍了下來。
郁歡心捏着帕子小心問道:“十一哥,你浙東的事都處理完了嗎?你這樣匆匆趕回來會不會影響你辦案啊?”
“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浙東一案,郁恕君做足了準備,禦史台還有韓霖熟悉案情,他并不擔心。如今梗在他心頭的,是傅仙兒牽扯進去的那幾件滅門案,但對着郁歡心等人,他也不便多說什麼。
郁歡心等人都松了口氣。一屋子的人折騰了大半天,郁恕君便讓幾個孩子陪着花娘先去休息,他自己和陳嬷嬷以及趕不走的郁歡心一起在院子裡的石桌前歇息等待。
才剛坐下,郁恕君便道:“嬷嬷不如先給我講講,這兩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陳嬷嬷看了眼郁歡心,郁歡心忙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聽着。”她又擡頭告饒似的看了眼郁恕君,“十一哥……”
郁恕君本也沒有讓她走的意思,便道:“嬷嬷不必避諱她,幾個孩子裡她最年長,也該讓她知道些事。”
陳嬷嬷颔首,緩緩道:“三爺前些日子去了趟徐州,回來便病倒了。”
郁恕君打斷她,問道:“徐州?父親去徐州做什麼?”
“說是前些日子在宴會上喝酒,遇到了漕運那邊的一個朋友,那人有門路,可以做軍馬的生意。您知道的,這些年北境不太平,年年都要用兵,軍馬很是緊俏。三爺說,若是這個生意能做成,每年能分到一萬兩銀子的分紅。”
郁恕君皺了眉頭:“父親缺錢?”
陳嬷嬷沉默了片刻,才沉沉道:“這府裡的情況,您也知道,真要分家,三房可分不到多少。三爺不止一次和夫人談到此事,想要找找賺錢的門路。三房畢竟有這麼多孩子,三爺想給他們多掙點家底。”
郁恕君也沉默了,這些話他竟還是頭一次聽聞:“父親缺錢,為何不來找我……”
陳嬷嬷擡頭看了他一眼,唉了一聲:“您的情況,我來這府裡前貴妃便都交代過。您給三房的已經夠多了。三爺說,您在外面,每天都要面對數不清的刀槍劍雨,家裡的事情讓少去叨擾你,免得你分心。”
郁恕君在心裡歎了聲糊塗,但又不能宣之于口。他沉默了半晌,才又道:“父親回來之後呢?”
陳嬷嬷回憶道:“三爺起初隻是喉痛難忍,以為是一路奔波勞累了,便忍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便高燒起來,躺着喝了幾副退熱的湯藥也不見效。夫人慌了神,忙讓莫伯去請來了大夫。那大夫來了一看,便吓得說三爺得的是疫病,匆匆開了兩副藥,說是治療疫病的猛藥,讓傍晚吃一副,夜裡再吃一副。可到了隔日一早,三爺便沒了。”
“那小厮呢,也吃了藥嗎?”
“吃了。”
“何時死的?”
“三爺沒了一個時辰,也斷氣了。”
郁恕君頓了頓,又問:“那大夫姓甚名誰,哪家藥館的?”
陳嬷嬷想了想,道:“隻知道姓秦,長盛醫館的。”
郁恕君點了點頭,這時門外傳來開門聲,是陳啟帶着大夫來了。郁歡心麻利地去開門把人請進來。
大夫蒙好面進了屋,陳啟才向郁恕君禀告道:“少爺,屬下請的是風神醫館的許采雲許大夫,此人乃是……”
“我聽說過他。”郁恕君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打斷了他的後話,“風神醫館的坐館名醫,善解各種疑難雜症。”
陳啟眼睛一亮:“對,就是他。”
郁恕君點了點頭,淡淡道:“做得好。”
陳啟沾沾自喜。郁恕君離京數日,按往常的習慣,陳啟正準備趁這個等待的功夫,将這些天京内發生之事一一述來,外面卻突然又鬧了起來。
時已過黃昏,外面突然火光大勝,熙熙攘攘嘈雜之聲不絕于耳。陳啟回頭奇道:“外頭這是怎麼了?”
郁恕君看了一眼陳嬷嬷,問道:“嬷嬷是否通知了貴妃?”
陳嬷嬷點了點頭,郁恕君臉色一變,道:“糟了,怕是貴妃回來了。”
陳嬷嬷也唬了一跳,郁恕君已大步往外走去,陳嬷嬷等人忙跟着去。才剛剛出了院門,便撞上了由内務宮首領太監喜常海領着回來的貴妃一行人,老太君和郁章郁沛陪在一側,臉色不是很好。
郁憐心已哭過一回,見郁恕君在此,落淚撲過來:“十一哥,父親呢,我要去見見父親。”
郁恕君哪敢讓她進去,将她一把撈住,郁憐心便趴在他肩上哭個不停,惹得郁歡心又傷心起來,姐妹兩個抱在一起靠在郁恕君身上。郁恕君頓時覺得滿耳都是哭聲,鬧得他腦門直跳。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喜常海領着皇命而來,眼看着貴妃不顧身懷有孕要往裡沖,将臨出宮前在陛下面前賭咒發的誓全都忘了,吓得冷汗直冒,連連勸道:“逝者已逝,貴妃娘娘可要保重身體,莫要太過傷懷了。”
老太君跟着附和了兩聲,誰知郁憐心轉頭望過去,滿眼都是怨怼之色,尖聲質問道:“父親身子一向康健,怎麼好好的人就沒了!”
老太君臉色鐵青,冷冷辯解道:“人吃五谷雜糧難免生病,他運氣不好罷了。”
郁憐心聞罷頓時動氣,眼看着又要發生争執,郁恕君連忙将她攬到身後,出聲震住衆人:“好了,大家都别争了。鬧了一日,祖母也累了,還請早些回去歇息,這裡有孫兒在。”又回頭對着郁憐心不快道,“你也是,眼下是不是疫病還未可知。你既已回來看過,就先回宮去,這裡有我在,必定将事情查個清楚就是。”
郁憐心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十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