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自開國以來,江湖之事便由武林盟管理,朝廷甚少插手。多年來,江湖各大派鬥來鬥去,死傷無數。新帝自登基之後有心整治,于今年年初由禦史台起草并頒布了最新的江湖管理條例。
而這正是郁恕君經手的第一起江湖官司。
天下第一也好,江湖惡霸也罷,到了他手上統統都得認命。
見有人撐腰,那酒館老闆和食客紛紛跑回來圍觀這一幕。
冷無涯親自拿來了契書并禦史台印信,當衆高聲閱讀了一番,才開始走流程。傅仙兒在衆人的視線之中,摸遍全身,銀票并些碎銀子湊一起,才勉強湊足了五十兩。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還不曾這樣丢臉過。
待禦史台将罰金交與酒館老闆,圍觀人群終于響起了高潮疊起的贊揚之聲。
郁恕君面不改色,向群衆高聲宣揚:“陛下雖然初登大寶,但是極為注重法紀。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百姓官員,若有人膽敢不尊律法,我禦史台絕不姑息,請大家放心。”
傅仙兒重重呸了一聲,牽了馬便走。
他一路向東,皆是此起彼伏的山脈。浙東深山的初春,才下過一場雪。若是往常,他或許會找一處高山崖頂,打一壺好酒,看一下午的的美景也不覺得枯燥。可今日他急着趕路,那美景也隻能遙遙一望。
待到了渡口,已是華燈初上,對面的逍遙島籠在深藍色的海面之上。一彎弦月挂在半空,正映着逍遙書院鐘靈塔的塔尖。
逍遙島本是一座荒島,百年前一位前朝名士遊曆至此,便在此地的荒山上建立逍遙書院。此後經過近百年的發展,逍遙書院漸漸成浙東一代最富盛名的書院,如今常駐于此坐館的名家學者就有十數人。來自五湖四海慕名而來求學的學子兩百餘衆。
傅仙兒心裡又将郁恕君罵了一遍。因為酒館耽誤了這許多功夫,他沒趕上回逍遙島的最後一班渡船。他翻邊全身找到最後一點碎銀,隻能找一家位置偏僻的驿館歇下。
睡到半夜,突聽外面傳來震天喊殺之聲。他一骨碌驚坐起來,背後汗毛直起。起身打開窗戶一看,對岸的逍遙島上厮殺之聲喧鬧震天,火光映得半邊天血紅一片。
“水匪來了!”不知誰驚叫了一聲。
傅仙兒大罵一句“糟糕!”從窗戶縱身一躍跳上岸邊石路,邊跑邊看向對岸,漫天的大火順着風勢從渡口的城門仿若乘着天階般一路燒往逍遙書院。
傅仙兒心頭狂跳,一躍跳上渡船,而後一掌劈開鎖住的鎖鍊,顧不得旁人的驚呼聲,以内力禦船急行。
船夫在身後聲嘶力竭勸道:“客官,去不得啊!”
傅仙兒白衣飄飄,頭都未回。他隻怕去的晚了連個顧漸深的屍首都找不到。
未等船隻抵達,傅仙兒便一躍飛上逍遙島渡口。他低頭一瞥,見近岸往日駐紮在此的水師船隻隻剩下五六艘,都已燒的面目全非。水面上官兵和水匪的屍首飄得到處都是。
渡口往前不過百步,便是逍遙島的城門。饒是傅仙兒殺人無數,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此刻這區區百步,是由屍山血海堆成的。這屍首之中,近岸水師守軍與水匪還算一半一半,往裡走守軍屍首所占比重越高,到最後幾乎隻見水師屍首,而不見水匪的。
傅仙兒的目光越過去,那城門之上竟吊着一個人。那人披散着頭發,當胸一刀血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再看此人着裝,竟是水師守将瞿峰!
傅仙兒見過瞿峰,此人雖品性極差,但武功不錯。能于人群中一刀斬殺首将,來的不是普通的水匪。這是一支有高手,有謀略,且訓練有素的隊伍。
守将一死,水師全線潰敗,全城一千多名百姓隻有死路一條。
傅仙兒躍上城門,放眼望遍整個逍遙島城内。長街上都是屍首,他分不清是百姓的還是水匪的。火還在燒,水匪的殘餘部衆還在四處搜刮财物。
但傅仙兒管不了這些,而是快速從屋頂掠過,直往顧宅而去。他穿着白衣在月下甚是起眼,路過水匪見到他,紛紛搭箭向他射去。傅仙兒輕松躲過,并不糾纏。
待到顧宅時,見宅子已被大火燒的隻剩漆黑的骨架,傅仙兒的心終于沉到底,他伫立于屋頂之上,對着院中連喊幾聲:“顧漸深!顧漸深!”
隻聽得幾聲大火燒後門闆噼啪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