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仙兒心頭大震,一時心頭隻餘一個凄惶之聲:“連顧漸深也死了嗎?”
一隻冷箭嗖地射來,傅仙兒一手蓦地抓住,他心下正是浮沉之際,熱血翻湧而上,便猛地回頭一擲,那射冷箭的水匪啊了一聲,從遠處的牆頭滾落了下去。
“找死!”
“我在,我在,沒死呢!”
顧漸深的聲音從地底傳來,也将傅仙兒心頭漫起的殺戮之心拉了回來。
他縱身一躍,飛奔向顧漸深的小書房。他想起初來之時,顧漸深挖過一個三尺見方的密室。如今書房已毀,坍塌的屋頂壓住了地面,壓住了密道的門。
傅仙兒将雜物搬開,一把拉開了密室的門。
“你若晚回來一天,我就要悶死在下面了。”顧漸深撐着傅仙兒的手爬了上來。一向注重儀表的少年朗此刻十分狼狽,但卻也顧不得了。
“死什麼死,小小年紀嘴上沒個把門的。”傅仙兒罵着,心頭卻仍心有餘悸。
顧漸深被壓在底下小半個時辰,也想過若是傅仙兒趕不回來,他就此死在這無人知曉的地底,也算入土為安,是他們顧家死的最體面的一個。他平靜道:“我若死了,我們顧家一門便死絕了,從此解脫一了百了。”
“胡說什麼。”傅仙兒少見地厲聲喝斥。
“我機靈着呢,一聽到外頭的動靜我就躲了下去……”顧漸深忙轉了話題,借由夜色掃了眼這處住了三年的地方。這座宅子是傅仙兒付的錢,他負責收拾起來。這三年來他住的多些,傅仙兒住的少,如今已燒的隻剩幾面牆,什麼金銀細軟都别提了,索性傅仙兒的錢都存在銀莊。再擡頭看向外面,到處都是火,呼救的聲音卻已漸漸聽不見了,“我聽見有人喊水匪來了,就知道那群酒囊飯袋靠不住……”
顧漸深的目光越過殘垣斷壁,望向了通往逍遙山的方向。
象征着逍遙書院百年傳承的鐘靈塔已被大火吞沒。
“天呐,逍遙書院!傅仙兒,快去逍遙書院看看!”
傅仙兒來時已看到逍遙書院的慘象。他搖了搖頭,逍遙書院的大火從半山的居舍一路燒到山頂的學堂,書舍,直到塔尖也完全吞沒。
“來不及了。”他道。
顧漸深推開他,往外頭沖去,傅仙兒一把将他撈住,他臂力非常人所能及,縱是顧漸深百般掙紮也掙不脫,他大怒:“傅仙兒你放開我,那是逍遙書院,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逍遙書院毀在我面前!……”
“還有溫無暇老先生,周成山前輩,那可都是我的老師……我不能見死不救,啊……!”
“鐘靈塔塌了!”
“傅仙兒,你放開我……”
顧漸深雖然不習武,但剛成年的少年力氣十足。
傅仙兒将他禁锢在懷中,逍遙書院的大火映在他的眸中,他忍住心頭不由升起的戰栗,低聲勸道:“外面都是水匪,而且有高手壓陣,乖,我們先顧着自己。”
顧漸深一口狠狠咬住傅仙兒的胳膊,而後尖聲道:“當時顧家遭難的時候,你也是隻顧着自己!”
顧漸深說完便知道說錯了話。但此情此景,讓他似乎再次置身于四年前顧府的大火面前。火是從顧府内部燒起來的,傅仙兒救不了誰來也救不了。所有人都死在圍牆之内,隻有他苟活着。
錐心之疼。傅仙兒不知是因為胳膊,還是因為顧漸深這句話。他張了張嘴,可連自己的聲音也找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