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傅仙兒六歲時父母雙亡,幸得玄一真人收留,成為他座下弟子。
他天賦異禀,十七歲将靈泉派絕學七星劍法練至最高境界。十八歲自創桃花扇劍法,十九歲在武林大會中一舉奪魁,名震江湖。
彼時的江湖危機四伏。師傅讓他回山繼續修習,可傅仙兒厭倦了終日枯守靈泉山的生活。他遊曆江湖,鋤強扶弱,也肆意痛快了三四年。
他交友無數,卻唯有至交好友顧念安卷入了皇權鬥争一敗塗地。傅仙兒為救顧念安,不惜铤而走險。
玄一真人聽聞他的變故氣絕而亡。欺師滅祖的髒水被有心人潑在傅仙兒的身上,他從人人景仰的大俠一下子變成了邪魔歪道。
淩海山莊一役,蘇雅雅以毒箭射殺了如日中天的成王,終結了成王黨一步登天的美夢。傅仙兒為了保住蘇雅雅性命,不惜與成王部下厮殺了一夜。直至朝陽初升,蘇雅雅卻從淩海山莊的山頂一躍跳下萬丈懸崖。傅仙兒茫然四顧,折劍一躍而下,消失在雲海之中。
從此江湖上再沒有人見過傅仙兒,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瘋了……
一)
三年之後,此為天和二年初春,明州城外一處酒家。
傅仙兒拴了馬剛落座,便聽隔壁幾個書生圍坐在一起,抱着酒讨論着當今朝堂之事。
午後陽光灑落,傅仙兒點上酒菜,閑來聽了兩耳。
隻聽一人搖頭道:“春闱将至,聽聞陛下與裴相又為主考官一事起了争執。陛下屬意翰林院元老周大學士,裴相則認為該延用往年春闱的主考官,秦士健秦太傅。朝堂上争了多日,也不知現下有沒有說法?”
另一人歎一聲:“已定下來了,今歲由秦太傅和周大學士一同主持。”
“唉,陛下初登大寶,哪裡知道裴相的苦心。周大學士學問是了得,可他未必熟悉這春闱科考的章程啊。秦太傅兢兢業業了多年,便是前些年亂的時候,春闱秋闱也沒出過錯。”
“這春闱科考關系着天下學子的前程,可萬萬出不得錯啊。”
“是呀,是呀。”
角落一老頭撫須歎道:“陛下文韬武略,還比前頭兩個都年輕體健。裴相辛勞半生,這些年也多虧他苦苦撐着朝局。陛下若能放下成見,和裴相攜手共創盛世,才是君臣相宜的佳話啊。”
餘下諸人連連稱是,但繼而也都紛紛搖頭。
書生們三三兩兩還在議論。大梁建國才不過五六十年,竟已漸露出頹敗之勢。第三任皇帝勤德帝勤政愛民,無奈中年早逝。元封太子倒是賢德,可惜比他死的還早。勤德帝一死,剩餘的幾個兒子鬥成了烏眼雞,朝政大局全都仰賴丞相裴松齡。如今新帝從這場角鬥中沖殺出來,槍頭漸漸對準裴松齡這個把持朝政十年之久的權相了。
“聽聞前往泉州赈災的官員,一抵達盛京便被陛下下了禦史台的大牢。”
“果真嗎?!這還什麼都沒調查清楚,何至于此!畢竟是赈災有功的功臣……”
“進了那禦史台大牢,便是清白無辜也要說不清楚了!”
傅仙兒左耳進右耳出,心道裴相根基深厚,新帝若是一味逞強,怕是要不好收場。想罷一樂,他和顧漸深待得久了,竟染上了幾分文墨氣。
他三兩口羊肉入口,一小盅黃酒下肚,才覺得暢快。旁座的人越聊越激動,他隻想快些趕回逍遙島。他這次一走就是兩個月,無功而返不說,差點誤了顧漸深入京趕考的時間。也不知道那個臭小子會不會記恨。
忽聽得幾聲急促的馬蹄之聲,風一揚,塵土撲了一臉。那正說的熱血沸騰的書生拍案而起,剛想咒罵幾句,一看來人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拉住身側的同伴竟然扔下銀子就走。
傅仙兒挑眉側頭望過去,他倒要看看何人這樣可怕?
來人約十餘衆,個個一身橫肉,蓄須散發,尤其是身後都背着一把大刀。等靠近過來,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之氣,就連傅仙兒這個江湖老手都忍不住嗆了兩聲。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傅仙兒沒想到還能碰到老熟人。
來人正是在江湖上人見人厭的黔西派。幫主丁若海,人稱“黑金使者”。他的配刀是由黑金玄鐵鍛煉而成,一手刀法遒勁有力,在江湖百曉生排行榜的刀客榜上也能排進前十。數年前,丁若海調戲良家婦女被傅仙兒逮個正着。傅仙兒打斷了他一條手臂,丁若海在家躺了半年。
丁若海面上的肥肉晃了兩下,一雙鷹一樣的眼睛掃過來,望見傅仙兒時不免震驚了一下。
傅仙兒信奉相逢一笑泯恩仇,酒碗一放,滿面含笑誇道:“哎呀,多年不見,若海兄看起來還是這般的英勇無畏。”
丁若海望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傅老弟消失了幾年,老夫差點沒認出你來。”
又道:“你竟沒死,也沒瘋。”
傅仙兒自若地又一口酒下肚,笑道:“都盼着我死我瘋,我豈能如這幫烏合之衆的意。”
這一笑讓丁若海虎軀一震,多年前被一掌敲斷的手臂隐隐作痛。他刷地将佩刀拔出,氣勢如虹,那黑金大刀寒光一閃,铮地直插入地,驚起一片塵土。
這一放,把酒館剩餘幾個膽大的看客也吓跑了。
“诶,若海兄,你看你把人都吓跑了,這老闆還要……”傅仙兒看了看身後,那酒館老闆已不知躲到了何處,“唉,老闆還要做生意的。”
丁若海盯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左手惡狠狠道:“看到你,我就想到我斷了的這條胳膊。”
傅仙兒故意瞅了眼,摸了摸鼻子:“現在看起來不錯。”
哐!那丁若海拔刀忍不住劈來,直把他方才所坐的桌子一劈兩半。傅仙兒靈敏地往後一跳,他身量颀長,風度翩翩,身輕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