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個字開始,時舟的呼吸就開始放緩,直至聽完,他腦子裡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想法,隻是心跳不自覺加快。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心跳變快了。
忽地,時舟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之前謠傳的江入年在追餘安這件事是事實,那這人是不是也會這麼鄭重認真地看着餘安,說下這些讓人心亂如麻的話?
如果江入年對面站着的是别人……
一股莫名的情緒冒出來,時舟突然不想往下想了。
“不過我好像沒這個機會了。”
這句話把時舟的思緒拉回來,他看向江入年,後者的信息素有些不穩定,時舟能感受到信息素裡焦躁和無措的情緒。
控制環一閃一閃地冒着紅光,在釋放電流的邊緣。
要是再電一次,麻煩的還是自己。
時舟啧了一聲,抛開亂七八糟的念頭,伸手扯住江入年的胳膊,把人帶進房間,随便拉了把椅子讓人坐下。
“alpha情緒都這麼不穩定嗎?”
江入年沒說話。
時舟今天第三次放出信息素安撫人,難得無奈:“再電幾次,監管所那邊的記錄能直接把控制環鎖死在你手上。”
“挺好的,”江入年沒看人,“拿不下來也好,最起碼還能和你見面。”
時舟一愣,下一秒便給了江入年的腦袋一巴掌。
Alpha猝不及防被打了下,擡頭看人的時候還有點懵。
這神情出現在一張冰山臉上,很稀奇。
時舟低聲罵:“神經病。”
江入年被罵了也不生氣,甚至還有心思解釋:“我說的是實話。”
時舟:“閉嘴。”
江入年還是和以往一樣,真就乖乖閉嘴了。
時舟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又看向窗外,心裡堵着一口氣,想說點什麼又想讓人趕緊滾。
精神分裂一樣。
他想着亂七八糟的事,壓根沒注意到alpha的信息素正慢慢地蠶食自己的信息素,甚至在所能及的物件上都落了味道。
十皮克的信息素就能夠被鼻腔受體蛋白捕捉,哪怕江入年離開了,時舟仍舊會受到殘存信息素的影響,進而造成生理現象的變化。
隻是時舟不是個純粹的omega,對微量信息素中濃烈的情愫感知極其不敏感,江入年隻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用話語和行動刺激、提醒。
房間裡滿是大地和霜雪糾纏的氣味。
江入年控制着信息素的量,穩定在擦線的邊緣,甚至可以說是冷淡地在心裡計較着需要多久才能讓beta的住所覆蓋滿自己的信息素。
——還要拖多久的時間。
時舟對此毫無察覺,隻是覺得霜雪味越來越重,忍不住回頭看向控制環:“這次怎麼需要安撫這麼久?”
都沒到釋放電流的那條線,按道理信息素會穩定得更快。
江入年垂眼看向手上閃爍的紅線,聲音悶悶的:“不知道。”
時舟看着江入年的腦袋,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散下的額發和弓着的脊背。
瞧着怪落寞的。
他啧了聲,問:“信息素總是這麼不穩定,真的不會哪天被電死嗎?”
江入年擡頭:“理論上不會。”
“實際呢?”
“不清楚,”江入年抿唇,“但很疼。”
時舟沉默了下。
江入年似乎很怕疼,揉藥酒喊疼,被電說手疼,現在又說疼。
……這個alpha似乎很嬌氣。
時舟對特殊性别沒什麼刻闆印象,單純對江入年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冷淡勁兒和目中無人的态度幾乎是刻在了江入年的骨子裡。
沒人能想象到這樣的江入年會直白表達感情,會糾纏不休、會黏人、會喊疼。時舟也想象不到,更想不到這個對象會是自己。
太荒謬了。
……甚至荒謬到了讓人想跟着瘋狂一次的程度。
時舟看向窗外。
今夜天氣不太好,外面開始刮大風了。
窗戶沒關嚴實,透開一條縫,外面的風呼啦啦拍在玻璃上,聽着聲勢浩大,卻隻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氣流能擠進來。
但有風能進來。
時舟蓦地開口:“怎麼減少這種頻率?”
江入年一愣,擡眼看人,後者不看他,目光落在被風撩動的窗簾上。
兩人對這個答案心知肚明。
江入年不放過時舟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把這個答案攤在明面上:“如果你不躲着我,信息素也許會相對穩定。”
時舟眼神飄忽一秒:“嗯。”
“想要你的信息素。”
“嗯。”
“想看到你,我會很開心。”
“……嗯。”
才說了三句話,時舟就有些後悔開這個頭了,但江入年沒給他反悔的機會,直接提出剛剛被時舟拒絕的請求。
“目前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我可以有一個身份對你好,一個理所當然的身份。”
江入年重複着不久前剛說過的話:“以一個追求者的身份。”
時舟這次沒有應聲,也沒有看向江入年,跟沒聽到一樣,兀自看向别處。
江入年耐心等着。
突然,不知道是誰的手機響了,兩人一齊看向發聲源,江入年摸出手機,按了挂斷。
凝滞的氣氛好像被這鈴聲沖破,時舟深吸了一口氣,朝門邊走。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趕人:“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控制環早就在那幾句對話時就不亮了,江入年也沒有理由留在這兒。
同樣,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
但夠了。
江入年站起身,朝着門口走。
——最起碼時舟有了松口的迹象。
江入年走出門,回頭看向時舟,想說什麼,卻隻能說些無關緊要的:“今天麻煩你了。”
時舟垂着頭,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關門。
“可以。”
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剛一說完,時舟立馬就要把門給關上,但江入年很快抵住了門,甚至逼近一步。
Alpha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濃烈得燙人。
“時舟。”江入年輕聲叫眼前人的名字。
時舟擡頭,他的臉很紅,眼中帶着對江入年沒眼力見兒的不滿,開口也很兇:“幹什麼?你還要我說什麼?”
江入年搖頭:“是我想說點什麼。”
時舟:“我不想聽,你趕緊滾。”
出乎時舟意料的是,江入年還真就松開了手,不再攔着時舟關門。
他後退一步,嗓音裡滿是壓抑的喜悅:“好,明天見,時舟。”
時舟冷嗤:“明天沒時間搭理你。”
江入年:“那我就等你,等到你有時間搭理我。”
時舟被噎了下,低聲罵:“有病。”
他直截了當地關上門,把那張讨人嫌的臉隔絕在門外。
隔着一張門闆,beta第一次按上了鼓噪難平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