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現今我也邁進大乘期的緣故，碰上了秘境也不再像早些時候那樣隻覺得無比新奇，看一看便要把自個兒的腦袋重新縮回去，還要跟在秘境入口處等待着的焦業說上一句‘此處沒有什麼好玩意兒，走罷。’

“不再看看麼？”焦業問道，手上卻已經一撩衣衫，要走的意思很明顯。想來也隻是随口一問而已。

我卻忽而生起要逗逗他的心思，手拉住他的衣衫一角。焦業對我的肢體語言已經到了一讀就懂的地步，當即停下腳步，轉頭看我。

他時常覺得我找的那些靈氣備用有的修仙之人是随了他的影子，為此總愛和我生悶氣，我卻在此時看他的側臉時很突兀的想：影子果真是影子，怎樣都是比不過他的。無論是前世未堕魔的模樣，還是如今覺醒了真魔之血的模樣，都好看的緊，讓人隻想一直注視他，挪不開視線。

隻是這樣想歸這樣想，我現在還是更想逗一逗他。

“哎呀也不知是不是跟你在一塊兒久了，如今對許多你我的共度時光都提不起興趣。”為了逼真，我說到後半句時甚至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莫非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相看兩厭嗎？”

焦業看着我，半響，他才總算緩緩開了口：“沒有相看兩厭，你看我厭還差不多。”

我一愣，直覺，似乎有哪裡不對勁。正常人此時會這麼說嗎，不對……是我聽錯了，還是他的聲音當真有一絲顫抖？

——莫非是我逗過頭了？

可是不應該啊，好歹焦業前世也是做過合歡宗長老的，豈會這樣脆弱？如今怎麼還到了連一句話都受不得的地步？

“是我太過想當然了。”焦業說這話時聲音壓的極低，“你我二人已經在一起三千多年，你感到膩味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用直覺了，确實有哪裡不對勁。

我和焦業在一起這樣久，他素來是張狂的，自傲的。便是他先前不喜我因送溫遠最後一程而落淚，也沒有用上這樣低落的語氣同我說話，定是我這次太過分了的緣故。

——完蛋，我竟當真逗過頭了。

是嘴的什麼賤，抽的什麼風！

“隻希望你便是如何心悅十萬大山的兔妖……也要在我飛升後再去尋他。”焦業低下頭，繼續說道，“我雖已到了大乘，見過許多人，卻仍不受控制的心悅于你。若是看了那樣的畫面，生生掉落幾個境界也未可知。”

“我和那十萬大山的兔妖沒有任何關系，現在不會有，往後也不會有。”我握住他的手，無比認真，“我心悅你，無論是人間界還是修真界，我都最心悅于你。”

焦業嗯一聲，随後低着頭，拉住我的指尖：“不會感到膩味嗎？”

“自然不會。”我清了清嗓子，使勁握住他的手，“和你在一起的每日都是新的一日，每一日都隻覺比昨日更愛你，便是将這些瑣碎日常重複五千遍，我也不會有絲毫厭煩。”

“此話當真？”焦業問道。

“當真。”我點頭，又想起他這會兒是低着頭，看不見我的表情，于是捧起他的臉頰。注視着焦業，很認真的再次點點頭，“當真。”

“那你我便去看看你的靈獸罷，”焦業話頭忽然一轉，“那個你曾經寶貝的不得了的靈蛋。”

“嗯？”這話頭實在是轉太快，我差點沒能反應過來，卻又因着他這時沒有再用那樣低落的語氣而立即起身跟上了他的步伐，“——你說的莫非是廉孤嗎？”

“你倒是為他起了個好名。”焦業笑了起來，難得沒有因我提起那靈獸而面露不滿，“他現在應是幻形？幻化成人形的模樣如何，好看麼？”

好看的。我在心裡回答了焦業這個問題。但這話是萬萬不可對他講的。

——不僅不能講，還不能讓他們二人碰上面。

畢竟廉孤的人形與龍形時不同，龍形時他常做出一些讓人簡直懷疑他究竟是龍還是遇上事兒便當即把自個兒尾巴切斷以求脫身的壁虎的事兒。幻化成人形的廉孤明明清冷得好似天上仙，看着就矜貴異常，有這樣一張好容貌倒也就罷了。偏偏他身為靈獸，精氣比修真者多得多。合歡宗的弟子無論男女都或多或少對他感興趣。

若是焦業看了，難保不會聯想到什麼。

“是啊，”我打着哈哈，試圖蒙混過關，“不過他長得實在很難看，不如我們去看合歡宗的其他靈獸，如何？”

焦業看着我，隻是笑，并不搭我的腔。

他能做上魔皇也不是手不沾血走上來的，縱然我上世用藥草送走了前一個魔皇，這世又借萬劍山劍尊的劍氣殺了那個敢趁他不在做了魔皇的人。那剩下的魔域中的路也是焦業憑借着自己走出來的，便是大自在殿也會因佛子不是聖蓮轉世而心生不滿，又何況是向來都信奉強者為尊的魔域？因此他哪怕這會兒不說話隻笑着，呈出的那種威嚴就很唬人。我于是便明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