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海大學像海底,球形的透明教室發出明亮的燈光,一顆疊一顆,是遨遊的發光水母。地面熒光的磁浮軌道,是曼妙的海草。
騎着共享自行車的謝歲星是穿梭的飛魚,車籃子放着厚厚的冬天大衣。
騎一次共享自行車需刷5元,是最便宜的公共交通工具,而且她隻會踩這個。光腦的透明屏幕懸浮車把的上方,展示前往大禮堂的最短路徑。
大禮堂的門口有兩個高大的男生看守,他們的左胸佩戴“X-1”的銅制胸針,拒絕沒有邀請函的謝歲星進入。
她披着路邊的燈光,烏黑的魚尾辮泛着斑斓的光澤,搭在左肩。明明背光,她的黑眸像深色的葡萄酒,蕩漾誘人品味的水光。
“我給室友送衣服也不行嗎?”
“不行。裡面正舉行派對,我們不能讓人打斷。”
派對?
謝歲星發現兩人眼神閃爍,彎彎的笑眼含着盈盈秋水。“好吧,我不進去了。”
她轉頭溜到大禮堂的側面,推每一扇窗戶。很可惜,沒有一扇窗戶能打開。無奈之下,她給黃婧玲發信息求助。
【黃婧玲】:我已經打開更衣室的窗。
片刻,她推開一扇沒有鎖上的窗戶,翻進去撩開猩紅的絲絨窗簾。
“小心,地闆濕。”
地闆的水漬反射燈光,謝歲星發現黃婧玲整個人比地闆還濕。房間的角落蜷縮幾個濕透的女生,頭發滴落水珠,雙眼又紅又腫。
緊閉的房門外面吵吵鬧鬧,夾雜尖叫和哭聲。
謝歲星打量室友紅腫的雙眼,斷定所謂的迎新儀式并非聽演講。“你們為什麼濕透了?外面舉行什麼派對?”
黃婧玲哽咽,哆哆嗦嗦地穿上暖和的呢子大衣。“别管他們了,我們快點離開吧。”
角落處,一個濕透的女生打開光腦打字。
謝歲星拉開厚實的窗簾,手剛搭上窗台,房門被人打開。
“派對還沒結束,所有人不準離開!”
黃婧玲瞧見門外的黑翅膀女生,急忙催促謝歲星:“快!你快爬出去!”
“不準!”
黑翅膀女生和兩個男生沖進來。
謝歲星反而不願爬出去,環手抱胸地面朝三個不速之客。“言之有理,我們不能爬窗離開,要堂堂正正地從大門走出去。”
黑翅膀女生神色一變:“說什麼瘋話,沒有我們的批準誰都不能提前離開!你們兩個給我出來!”
絕望的黃婧玲抽噎:“對不起,歲星……我連累你了……”
誰知,謝歲星拉着她的手腕走。“别擔心,能出去的。”
黑翅膀女生嗤笑一聲。
兩個衣服幹爽的男生包圍她們倆,“護送”她們倆走出更衣室,走進肉/體叢林。
一部分男生隻穿寬松的平角短褲,一部分女生的頭發濕漉漉,身穿肉色的吊帶睡裙。他們的身上或睡裙上,殘留深色的水漬,散發酒味。
世風日下,謝歲星腹诽。
她拉着垂下腦袋的黃婧玲走向緊閉的大門,後面的人高聲叫喚:“攔住她們,别讓她們提前離開!”
一群衣服幹爽的新生堵住謝歲星。
而另一半狼狽的新生後退幾步,遠離即将下場凄慘的兩人。
“讓開。”謝歲星冷冷地盯着堵門的人群,覺得他們跟狐假虎威的宦官沒有區别。
“如果不讓呢?”其中兩個男生手持水槍,瞄準謝歲星。
黃婧玲急道:“她不是參加迎新儀式的新生,你們不能射水。”
一群人微怔。
“哼,不被邀請闖進來,更加要受罰。”黑翅膀女生舔嘴唇,期待出現更好玩的節目。
“你哪位?天王老子?”謝歲星不屑一顧:“你們又哪位?太監?大禮堂署上你們的名字?讓開!”
“能不能提前離開,要問過主辦人的意思。”二樓的學姐,傲慢的眼神像是看一群不知所措的螞蟻,她的左胸别着金色的“X”胸針。“今晚大禮堂内的秩序,由主辦方負責。”
“誰是主辦人?”謝歲星掃視二樓的圍觀者。
聞言,一樓的拿水槍新生露出敬畏的表情;二樓的人紛紛看向敞開門的雅間。
“淩肆,有人砸場子。”金色胸針的學姐話音冷冷。
二樓死一般寂靜。
樓下壓抑的哭聲顯得格外吵耳,單人沙發上的男生煩躁地關掉光腦。
颀長健碩的身影一站起來,門外的人急忙退開,避之不及。
黑色沖鋒衣醞釀未知的風暴,領口的拉鍊閃爍寒光,隐約露出頸側的黑色紋身,漆黑拼紫色的運動鞋踩斷過許多條胳膊。
淩肆雙手插兜,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黑森森的短發投下濃濃的陰影遮擋雙眼,筆直的鼻影像一塊冷漠的面具。
許多人後退到牆根,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引起他的注意。
而對面狼狽的新生不安地靠攏抱團。
一身黑的淩肆猶如一條兇猛的公牛鲨,把兩撥體面的、衣衫不整的人潮劃分更開,寬敞的小徑是不可跨越的階級鴻溝。
離謝歲星和黃婧玲半米遠時,他停下腳步,這才擡頭看砸場子的人。
他在一雙眼睛中看見了星星。
四周變得寂靜,神秘的夜空繁星滿天,圍繞他閃爍。皎潔的月亮散落一根根輕盈的羽毛,像下雨,淺淺地劃過他的麥色皮膚。
遺憾的是,盛滿星星的眼睛充滿嫌棄之色。
她知道“淩肆”這個名字,是話本子裡的四大男主角中的F4,當代元帥的孫子。一次發脾氣砸碎玻璃,女生為他包紮,用溫柔磨砺他的棱角。
自然,他也是跟女主角纏綿的男人之一——他們會一起與女主角纏綿。
她夢見模糊的纏綿場景不覺得惡心,但碰見真人就作嘔了。
根據劇情,她的姐姐暗戀F1、死纏爛打F1,和女主角是死對頭并且造女主角的黃謠,結果遭遇淩肆推動的冷暴力霸淩,害她精神失常而自殺。
謝歲星毫不遮掩地露出“莫挨老娘”的表情。
包圍她們倆的新生冷汗涔涔,尤其是看見淩肆陰郁憤怒的臉色,迫不及待地遠離她們。
淩肆狠瞪旁邊的新生:“開槍。”
“什、什麼?”突然和他說話,新生吓得肝膽俱裂,生怕自己也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