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分明應該是刻骨銘心的回憶,可再度翻閱,連舒能記起的竟是他跟越明商站在校門時,對方頂着和自己一樣紅腫的臉頰,掙紮着從車後座裡撲騰出來,氣沉丹田沖着他高喊:“連舒你等我!!”
他雙手扣在邊緣阻止車門閉合,身後的手扯着他的頭發又試圖捂住他的嘴巴,可越明商滿身牛勁,帽子在混亂中丢在地上,激紅的眼睛隔着一段距離直直望向自己。
連舒就這麼站在那裡,沒有上前也沒有後退,習慣了面無表情的生活,面對越明商稱得上波濤洶湧的情感流露,他平靜得近乎冷漠。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跟你爸爸?你爸爸大夏天三十多度在外面幹活是為了誰?我省吃儉用為了誰?你成績班裡倒數幾名你爸爸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
連舒靜靜聽着,咬肌一點點變得僵硬。
“你成績差點我們可以複讀,但是你怎麼能跟——跟一個男生談戀愛!”說到後面,連母柔柔弱弱的聲線都猛地變得尖銳。
連舒看着車子緩緩啟動,呼吸有瞬間的停滞。
越明商雙手按在竭力上揚的車窗上努力和他對上視線,連舒恍惚地好似上前了半步,可就在他動作的瞬間,一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陷進皮肉裡。
“你要去哪!回家!”
“連舒!你他媽說話!”同一時間越明商遽然從怎麼也合不上的車窗探出上半身,緊緊盯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咬碎了咽進肚子。
他的聲音又氣又急:“說話!”
連舒看着看着忽地輕促一笑,瞬間牽扯了嘴角的傷口。他抽出褲兜裡攥緊的右手沖着尾氣擺了擺:“行啊,我等着!”
但是他沒等到。
——直到剛才。
床上的人眼球在眼皮下急速滾動,仿佛被夢境魇着一般蹙眉,氣息也由輕轉重。感知到這邊情況的人立刻從主殿瞬身趕來,黑色衣袖翻飛,人形撲騰一下趴在床邊。越明商雙眼圓睜,一動不動地盯着床上的人,不知覺屏住呼吸。
混亂的夢境應該到此終結,但是“等我”兩個字不斷在顱内産生回音,吵得連舒眼球微微顫動,他費力撐開眼皮,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而夢裡那張臉的輪廓也一點點分明。
連舒快要分不清夢和現實,耳畔還回蕩着學生時期越明商那句“等我”,面前的人頂着相同的臉,半是緊張半是小心地湊近,嘴唇沒有多少血色,眼睛也微微濕潤,有種喜極而泣的激動。
連舒腦子嗡嗡一片,不太清明的眼球跟着對方的臉而轉動:“越……明商?”
他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可下一秒,連舒就見面前時隔多年未見的前男友雙眼驟然發亮,激動到胡言亂語樂颠颠地抓握住他的雙手,聲音顫抖地連連應道:“诶、诶!爹在這!爹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