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日前宗門大比的落幕,整個巽衍宗陷入了奇怪的氛圍。
當日玄明仙尊失态的舉動讓弟子竊語私議,揣測姜青的去留。
“宗規言明叛宗、殘害同門者,按程度不同鞭刑或廢除修為逐出師門,姜青衆目睽睽之下祭出修羅爪,心思陰毒至此,為何此人還不受刑?”
“宗主有言,姜青修為盡散,根本熬不過一次鞭刑。”
“那逐出師門呢?姜青都如此下作,難不成還能容他在巽衍宗繼續肆意妄為?!”
“仙尊當日的态度難道你還不明白?”有人歎氣道,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失望:“别說逐出師門,整整三日,司律堂堂主的傳音至今都沒得到回應。三日前仙尊沒撂下任何說辭便帶着昏迷将死的姜青回了雪烏峰,此後閉門不出,你猜現在,姜青是被仙丹靈藥滋養着還是閉門受懲?”
衆人隻覺得無力的凝重襲上心頭。
“仙尊……”弟子不敢對玄明生出怨怼,憤懑隻沖着姜青,“是姜青的錯!若不是他蠱惑仙尊,仙尊豈會包庇罪人!”
但還有人認為姜青就算能留下也不會好過,一來對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金丹破損淪為廢人,更何況姜青心性高,一朝醒來發現自己境界落回練氣,光是這事就比殺了他還難受。
二來,姜青入門時潛質平平,不過是被仙尊看重才一飛沖天,金丹修為也不過是被丹藥堆積上來,實戰遠不如差他一個境界的羅遇。如今呢,他連勉強看得過眼的資質也無,修真界弱肉強食,一個弱者卻身居高位,如何服衆?
宗門流言紛紛,什麼猜測都有,可雪烏峰的月華居卻一縷風也未被放入。
床榻上的人被收拾幹淨,臉上已經沒有之前的血污和灰塵,室内落針可聞,隻偶爾蹿進來的輕風撞得屋檐上挂着的風鈴叮鈴作響。
連舒正是在清脆的風鈴聲中醒來,或許是自己昏迷前精神不濟,竟會看見許久不見的越明商,導緻昏迷這段時間破碎的夢境多多少少會拼湊一點真實的回憶。
美好的記憶一閃而過,但令人難堪的舊事卻仿佛因為被人刻意遺忘而仍舊嶄新。
他跟越明商的關系臨近畢業被家長發現,連舒不知道哪裡走漏了風聲,畢竟他們平日在外人面前裝得很好,甚至某些正常的肢體接觸他都盡可能避免。可某天下午,他和越明商還是同時被叫到了辦公室。
兩人固然已經達到自由戀愛的年紀,可身上套着的校服變成了避免不了的禁锢,更别提除此之外,他們還都是男生。
在青澀的年紀做着最膽大的事情,那天連舒在走出教室時心裡就隐隐有了預感。走廊安靜,各個班級裡傳來老師授課的聲響。
刻意清場的室内隻有他和越明商的家長,沒心沒肺的越明商也在看見裡面的人時笑容頓時消弭。
他還以為是學業問題被老師叫談,但現場每個人凝重的表情都彰顯着問題的嚴重性。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連舒盡力不去回憶那日他媽媽低着頭獨自哽咽的模樣,而他父親手上拿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對上他視線的刹那,身體下意識緊繃,似乎想要起身動手,但顯然又顧忌着什麼,憋着氣地忍下來。
說來奇怪,這段回憶應該不是輕而易舉就能遺忘的,可除了最初兩天連舒被負面情緒傾軋,後來再鮮少夢見和憶起這一幕,好似風浪驟然平息,就和它驟然掀起一般,留下滿地狼藉便匆匆離開。
哭泣、嘶吼、衣領被拽起,不知道誰的臉被打偏在一側……場面混亂不堪,不知道當初是自己走神沒有專心聽他們的破口大罵,還是大腦自動開始屏蔽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