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壁燈将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上,像一幅溫柔的剪影。
卧室的門被輕輕踢開,許願彎腰将她放在床上,楊柳卻摟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松手,”他無奈,“我給你倒杯水。”
“不喝,不要。”她閉着眼耍賴,“再抱一會兒。”
許願歎了口氣,卻縱容地由着她拽着自己倒在床上。楊柳得逞地笑起來,滾進他懷裡,手腳并用地纏住他,像隻樹袋熊。
“……楊柳。”
“嗯。”
“你壓到我手機了。”
“……”她這才不情不願地挪了挪身子,卻還是緊緊挨着他。
許願側身,拉過被子蓋住兩人,順手将她散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睡吧,”他低聲說。
楊柳含糊地應了一聲,呼吸漸漸平穩。許願在黑暗中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最終低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吻。
——
罕見的一次冷戰,爆發在冬至前夜。
出差回來的那天,S市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楊柳剛結束為期一周的出差,飛機晚點,到家已是淩晨一點,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公寓門口,門鎖發出“嘀”的識别聲,卻顯示“驗證失敗”。她皺眉又試了一次,依然不行。
“許願?”她敲門,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
門開了,許願站在玄關處,身上還穿着西裝,領帶卻已經松開。他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屋裡走,“密碼換了。”
楊柳愣在原地。
行李箱輪子在木地闆上碾出沉悶的聲響,她跟着他走進客廳,發現茶幾上堆着外賣盒,煙灰缸裡積了四五根煙頭,許願很少抽煙。
“為什麼換密碼?”她放下行李。
許願從冰箱拿了瓶水,瓶蓋擰開時發出刺耳的“咔”聲,“上周檢修,物業建議更新所有電子鎖密碼。”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發了消息。”
楊柳掏出手機,其中确實有一條未讀信息,淹沒在幾十條工作郵件和客戶群裡。
她抿了抿唇,突然語塞,“……我在忙,沒看見。”
許願沒說話,仰頭喝了口水,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裡格外清晰。
楊柳突然覺得很累。出差一周,她開了無數個會,改了二十幾版合同,見不到愛人的困擾,和工作的煩躁在此刻聚焦在一起,站在門口一遍遍按着錯誤的密碼時,積壓的疲憊和委屈突然決了堤。
楊柳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轉身往卧室走,“我先洗澡。”
浴室門關上的瞬間,她聽見客廳傳來“砰”的一聲,是許願把水瓶砸進了垃圾桶。
熱水沖不散胸口的悶痛。
楊柳站在花灑下,水珠順着發梢滾落。浴室鏡子上凝結着厚厚的水霧,她伸手抹開一塊,看見自己眼下明顯的青黑。
門外傳來腳步聲,許願似乎進了書房。
她擦幹身體,換上睡衣,發現洗衣籃裡堆滿了衣服,往常她出差前都會把衣服洗完,這次走得急,忘了。
書房門縫下透出光亮。
楊柳站在走廊上,手擡起又放下,最終轉身回了卧室。
床單是新換的,有陽光曬過的味道。她蜷縮在被子下,聽着窗外雪粒拍打玻璃的聲響。
許願的手機放在卧室,沒拿到書房,此刻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發來的明日行程。
楊柳盯着屏幕,突然發現通知欄有一條未讀的日曆提醒,“她生日”。設置人是許願,提醒時間是今天早上六點。
她猛地坐起來。
今天是她生日。
書房燈還亮着。
楊柳穿着拖鞋踩在地闆上,寒意卻從腳底竄上來。她輕輕推開門,看見許願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電腦屏幕還亮着,是一份沒寫完的郵件。
書桌上放着一個小蛋糕,奶油已經有些塌了,插着根沒點燃的蠟燭。旁邊是個絲絨盒子,蓋子半開,裡面是條項鍊,吊墜做成小法槌的形狀,槌頭鑲着細鑽。
楊柳手裡握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停留在通話記錄頁面。
其中一條是許願一天前撥給她的,時長兩分鐘,是她正在開庭的時候。
楊柳突然想起那天休庭後,同事确實說有人打電話來,她以為是客戶,直接讓對方幫忙回了條“在開庭”的信息。
心髒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她伸手碰了碰許願的臉,他立刻驚醒,眼睛裡還有血絲。看到是她,表情有一瞬間的柔軟,又很快繃緊,“怎麼了?”
楊柳沒說話,直接坐到他腿上,把冰涼的手貼在他襯衫下擺露出的腹肌上,“借個暖。”
許願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推開她,“……楊柳。”
她哼了一聲,手肆無忌憚的摸來摸去。
“生日快樂歌呢?”她蹭了蹭他的頸窩,“我等着聽呢。”
許願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他笑着歎了口氣,然後手環住她的腰,聲音輕輕的,在唱生日快樂歌。
唱完,他停頓了片刻,語氣有些委屈,“蛋糕放了一天了。”
“能吃就行。”
“項鍊很俗。”
“我喜歡。”
許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收緊手臂,“我那天是想問你……”
“我知道。”楊柳打斷他,“對不起。”
許願的話被打斷,聽到這句道歉,他有些無言的把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漸漸平穩。電腦屏幕自動進入休眠模式,房間裡隻剩下彼此的體溫。
楊柳安靜了片刻,突然擡頭,伸手拽住他的毛衣前襟,踮腳吻了上去。
許願猝不及防,明顯僵住了,唇齒間還帶着咖啡的苦香。她吻得很兇,像是要把這一周的都補回來,直到嘗到一點鐵鏽味,不知是誰的嘴唇破了。
“對不起。”她抵着他的額頭小聲說,“我不該不回你的消息,不接你的電話。”
許願呼吸粗重,手扶在她腰上,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我該确認一遍你知道密碼換了。”不該讓你站在家門口試了一遍遍錯誤的密碼。
“嗯,這一點确實是你的錯。”
他笑了笑,“生日快樂。”
“許願,”她突然說,“我們和好吧。”
他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睛裡映着蛋糕上那支小小的蠟燭,“我們吵過架?”
楊柳笑出聲,把他按倒在地毯上。蛋糕被碰歪了,奶油沾到他的毛衣,但她不管,隻是低頭吻他,唇齒間全是甜膩的奶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