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上一世的習慣,瑪麗總覺得産婦應該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因此并沒有直接拒絕普萊斯太太扔過來的這堆賬單。但是普萊斯太太本就是從丈夫那裡拿錢,到了瑪麗這兒又隔了一層,瑪麗琢磨自己這樣豈不是成了沒有工資還要幫忙管理家務的女管家。那可不行,既然管家了總得有些便利,在母親那裡她軟磨硬泡,終于要到了普萊斯太太那個小錢匣子的鑰匙,随後才接手了這些繁雜的家務。
梳理過一遍手頭的賬單後,瑪麗打發女仆凱特去周圍其他人家的仆人那兒打聽打聽這條街上有沒有其他可靠的裁縫,普萊斯家一直用的裁縫布萊克手藝在瑪麗看來很一般,而且收費并沒有便宜多少;另外普萊斯家的房租是月付的,她想和房東談一談,看看如果改為季付甚至年付的話能否便宜一些,當然,如果要這樣付房租,普萊斯太太匣子裡的這點零錢顯然不夠,得和普萊斯先生談一談,從他那拿到房租的錢才行;除了這兩項,其他的問題就幾乎都要靠瑪麗在實際管理家務時邊發現邊糾正。
還真别說,即使普萊斯太太現在要照顧六個男孩兒,為全家人縫縫補補,整理各種家務,但是沒有了那些惱人的事情,不用和仆人商販們鬥智鬥勇,她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明明瑪麗隻是個孩子,但是她總能識别那些糊弄人的伎倆:最近某肉販賣的肉過于便宜,可能是用老鼠肉冒充的,肉千萬别在那買;布萊克裁縫店裡鮮豔的綠色布料并不是絲綢,而是用其他織物僞造的,并沒有他說得那麼值錢,而且這種綠色大概率是有劇毒的……
經過瑪麗的精心挑選,普萊斯家換了一家合作的裁縫店,它的當家人是一位女裁縫,泰勒大嬸原先和丈夫一起從事這一行當,生意十分不錯,自從丈夫意外去世後,很多老顧客都離開了這家店。但是瑪麗考察過後,覺得她的手藝比布萊克好多了,有了一家新客戶的泰勒大嬸也很願意給普萊斯家一點優惠。
房東那兒的談判則暫時遇到了困難,布蘭特先生堅持要和一位男士談論這樣重大的事項。“這種事情怎麼能夠讓女人和小孩來做決定,她們懂什麼呢?隻會把所有事情都搞砸,最後推得一幹二淨!我真不敢相信普萊斯先生會放任你們這麼幹!”遇到這種人,瑪麗也沒有辦法,她隻能暫時擱置這件事。
就這樣,雖然普萊斯太太不怎麼管理家事了,但是普萊斯先生和幾個孩子卻發現生活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變得更加井井有條了。仆人們都變得更加勤快能幹,家裡也變得更加整潔幹淨。普萊斯太太可以一心一意照顧她的丈夫和寶貝男孩兒們,離開的大女兒幾乎不再被她放在心上,有誰還記得範妮呢?
“媽媽,瑪麗,你們絕對想不到我收到了誰的信?”威廉一改最近的沒精打采,眉飛色舞地拿着剛剛從郵遞員那裡收到的信,這封寶貴的信是從曼斯菲爾德莊園的範妮那裡寄過來的。“威廉,你快打開看看,姐姐在那過得怎麼樣?她有沒有受欺負?”瑪麗連聲發問。
信是範妮和表哥埃德蒙·伯特倫共同寫的,随信而來的還有表哥給的半個基尼(英國過去的貨币單位,一基尼相當于一英鎊),他生性周到,怕表弟沒錢回信。信裡範妮當然是報喜不報憂,她住在了曼斯菲爾德莊園,那裡處處都好,姨父姨媽人人和藹,表哥表姐個個可親。聽威廉讀了信,普萊斯太太越發覺得自己已經給大女兒找了一個最好的歸宿,她手上忙着幫剛剛出生的查爾斯做衣服,嘴上追問道:“範妮在信裡有沒有提前托馬斯爵士對你的安排?”
威廉搖了搖頭:“哦,媽媽,托馬斯爵士怎麼可能和範妮談論這些事!我們多關心關心範妮吧,她性格那麼和善,我擔心她會被曼斯菲爾德的仆人欺負。”“我當然關心她了,不過有托馬斯爵士呢,不會發生你說的那種事。親愛的寶貝,要是托馬斯爵士找不到可靠的關系,你就得随便去一條船了。”“那也沒什麼,有能力的人到哪裡都能出人頭地。”威廉滿不在乎地說。
自從威廉畢業,普萊斯夫婦就希望他能夠去一條好船,跟一位好船長學習。托馬斯爵士雖然拖了人幫忙,但是他在這一行畢竟沒有什麼熟悉的關系,看起來似乎起不到多大作用。
過了兩天,在普萊斯太太開始催促普萊斯先生想辦法找朋友幫幫忙時,馬克斯韋爾将軍的管家安德魯先生居然專程來到普萊斯家找瑪麗。
當安德魯先生和普萊斯先生站在一起時,瑪麗真覺得有些滑稽:按照此時英國的階層劃分,中尉可比男管家高多了,普萊斯先生拿腔拿調地詢問馬克斯韋爾将軍的近況似乎正體現了這一點;但安德魯又代表着馬克斯韋爾将軍的顔面,因此普萊斯先生又不得不親自出來與他互相寒暄。這可真不像那個平時在家裡高談闊論的父親,瑪麗不無諷刺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