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仙門弟子循着血腥氣闖入百草堂後院時,程家三十二具屍首層層疊疊,在昏暗的地窖中堆成一座小山。
地窖裡滿是腐臭混着藥草氣息,上到年邁老翁,下到剛出生的孩童,屍體都已然生出青紫屍斑。天氣炎熱,甚至都有些蛆蟲爬到了顧知許的腳下,畫面實在是慘不忍睹。
司少棠佯裝見不得血腥,有些頭暈,倚坐在後院的一棵樹下,身旁的年予竹正貼心陪在她的身邊遞上一杯茶水。
遠處地窖口傳來淩亂的腳步聲,顧知許與姚英踉跄沖出,二人面色煞白,姚英扶着石牆幹嘔不止。年予竹見狀立即起身問道:“地窖裡情況究竟如何?”
顧知許扯下掩面的布巾:“三十二具屍體,全是程家人。不知道死了幾日已經全都發臭長蛆了……”
緩過神後見年予竹要進地窖,姚英強壓下胃裡的翻湧,一把拽住年予竹的衣袖:“師姐,此事本就不該歸我們管,我已經上報玄律司,還是讓他們過來處理吧。”
司少棠深知裡面惡臭難聞,也不想年予竹進去沾染了那些惡心的味道,附和道:“是啊大師姐,你還是别進去了。”
年予竹腕間銀鈴無風自動,她望着地窖口正在猶豫間。
門口處傳來整齊的步伐,正是玄律司的人到了。
“奉掌門令,此地由玄律司接管。”為首之人目光掃過年予竹時,态度明顯好了不少:“大師姐,百草堂此事死去的人過多,并非簡單仇殺,又有散修的事情,調查起來過于繁瑣,還是交給我們吧。”
司少棠則是趁機挽住年予竹的手臂,側頭輕輕貼在她的小臂,一副十分不适的樣子。
至此,年予竹隻得應下,又帶着幾人回了渡仙門。
回去的途中,姚英見司少棠一直倚靠着年予竹,心中怒火騰地燒起,她本來是想讓司少棠丢臉的,但沒想到丢臉的卻是自己。
姚英不悅道:“你又沒有看到那些屍體!也沒進去地窖,你有什麼不舒服的?”
“都怪我身子不争氣,拖累了大家的腳程。”語畢,司少棠瞥了一眼年予竹攬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尖悄悄纏繞住對方一縷垂落的青絲,轉頭卻對姚英露出個帶着幾分炫耀的笑容。
姚英頓時火起,伸手就要去拽她:“裝什麼嬌弱!我來扶你便是!”
誰知司少棠像尾滑不留手的魚,一個旋身躲開,整個人幾乎埋進年予竹懷中。
她捂着口鼻,聲音悶悶地從年予竹肩頭傳來:“姚師姐,我……我嗅覺比較靈敏。實在不好意思,多謝你的好意了……”司少棠滿帶歉意地對着姚英說道。
她話說得婉轉,眼睛卻越過年予竹肩頭,沖姚英眨了眨眼。姚英氣得指尖發顫,正要發作,卻見年予竹突然擡手阻攔。
“都别鬧了。”年予竹抓着司少棠的手腕,伸手輕輕推了出去。随即捏住司少棠的下巴,手中一粒泛着清香的靈藥就送了進去。
“服下這顆丹藥,一炷香後就會好些。”
“多謝大師姐好意。”司少棠見狀隻能作罷,走在年予竹的身後,看着她垂在身後的秀發,不自覺地撚了撚指尖。
姚英想要走到年予竹的身邊,又覺得自身味道惡臭難忍,走到了下風口處,小心翼翼道:“予竹,你可别忘了伯母囑咐給你的事情,隻有我才值得你的信任……”
“閉嘴!别再說了,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年予竹對着姚英蹙眉小聲喝道。
姚英瞄了眼司少棠後頓覺自己多言,低頭不語專心趕路。
司少棠隐約聽到了“伯母”和“信任”,覺得十分奇怪,據她所知年予竹似乎是個孤兒,外門比試後嶄露頭角才被劍閣首座年鏡收入座下。
哪裡來的伯母?
一直走到渡仙門内,司少棠也沒想明白姚英嘴裡的伯母是怎麼回事,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上一世太不關注年予竹,好些事情記不清了。
年予竹道對着姚英幾人說道:“你們都先回去吧,記得勤加修煉,過陣子可别掉鍊子。”
姚英應下剛要轉身,忽聽年予竹又道:“小司留下。”四個字驚得她猛地回頭。
姚英急走兩步問道:“師姐!你找司少棠有什麼事情。”
年予竹脾氣再好,也忍不了姚英三番五次的打斷質問。
“姚英,你該回去了。”聲音依舊柔和,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僵住了動作,就連司少棠都覺得脊背升起了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