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百草堂後院的青磚路上落滿了枯葉。
正房裡燈火通明,映出幾個晃動的人影,夾雜着粗犷的笑聲和碗筷碰撞的聲響。
“哈哈哈,這老東西藏的好酒還真不少!”一個滿臉橫肉刀疤臉的壯漢仰頭喝下一杯酒,酒水順着他的絡腮胡子滴落在衣襟上。
身着绛紫色衣衫的中年婦女斜倚在太師椅上,指尖捏着一隻青瓷酒杯,“程老頭經營百草堂三十年,沒點家底怎麼說得過去?”
另一個身着道袍的精瘦漢子谄媚地湊過來,給她的酒杯斟滿,“胡娘子說的是!就是…就是那渡仙門的人來者不善,今日靠你撒潑說程老頭把百草堂轉讓給你打發了去,說不準過幾日還會過來!”
胡娘子放下手中的酒杯,歎了口氣道:“唉,真是可惜了,這百草堂裡要什麼有什麼,還能賣些靈株靈藥,真是不想這麼快就離開此地。”
語畢對着兩人說道:“柳三刀黃半仙你倆說呢,咱們下一個地方該去何處?”
柳三刀端起酒杯叫喊了一聲:“格老子的,這些小娘皮真當老子是泥捏的?要擱從前,非讓她們幾個跪着爬出這條街不可,尤其是那個年予竹!”
可話剛出口,年予竹離開百草堂時,随意扔出的一枚靈石鑲嵌在柱子上的景象就浮現在眼前。柳三刀頓覺脊背一涼,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骨般跌回椅中。
黃半仙對着兩人來回踱步:“快走吧!快走吧!天色漸暖,窖裡面的屍體都快發臭了。像渡仙門這種大宗門,可不是咱們三個小散修能對付的了的。”
胡三娘白日與年予竹幾人對峙時強撐出的狠厲,此刻盡數化作了的一層冷汗。
“走走走!我越來越覺得不安,咱們還是快收拾收拾連夜撤了吧。”
司少棠斜倚在青瓦飛檐上,一條腿随意屈起,手中握着她貼身攜帶的匕首,懶懶地搭在膝頭。
夜風拂過她束起的墨發,露出那雙如同淬了冰的眸子。
聽着房内的嘈雜聲漸漸停息,司少棠撐在屋檐處翻身躍下,落地時連塵灰都未驚起半分。
她垂眸掃過橫躺在地的三人,最終目光釘在柳三刀身上。
司少棠邁過躺在地上的兩人,走到倚在柱子上的柳三刀身前蹲下,“就是你說的要讓那幾名女弟子跪着爬出這條街。刀疤臉?”
柳三刀看着這個看似纖弱的漂亮女子,衣擺繡着渡仙門特有的流雲紋,分明是最普通的外門弟子服飾。
他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司少棠撞去,隻可惜全身乏力,還沒碰到司少棠的衣角就斜躺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滿頭冒着虛汗,聲音斷斷續續:“你對我們下藥了?”
司少棠從桌子上取下一雙筷子說道:“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軟骨散罷了,你們三人真是膽大,渡仙門下的地界也敢作亂,真是叫我佩服。”
“要擱平日啊,我真想請你們喝上一頓,隻是不巧我近日手頭有點緊,你們幾人說話又實在難聽。”
胡三娘身體疲軟看不清後面的情況,隻是憑着感覺求饒道:“女俠饒命,這百草堂的靈石靈藥全在柳三刀的身上。”她眼珠拼命往後翻,似乎這樣就能瞧見身後情形,“求您高擡貴手…”
她沒等來預想中的回應,耳邊卻炸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那聲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鴨突然挨了一刀,凄厲得不成人聲。
“嗬…嗬嗬…”柳三刀蜷縮成團,滿嘴鮮血像剛剛酒水一樣潑灑在衣襟上。
司少棠慢條斯理地扔下竹筷,月光下那半截暗紅的舌頭“啪嗒”一聲掉在胡三娘的眼前,猶自抽搐着卷了卷邊。
胡三娘伏在地上的身軀猛地一顫,冷汗瞬間浸透裡衣。
這個穿着渡仙門外門弟子服的少女看着不過雙十年華,此刻竟比閻羅殿裡的判官還要森冷三分。
“仙、仙子饒命!不知道從何處得罪了您,我們三個散修實在是身不由己,才做的這般勾當。我已經知錯了,求您饒我一命。”胡三娘的嗓子眼發緊,額頭重重磕在青石闆上。
司少棠聽她這麼一問,往懷中放儲物袋的動作一頓。
“倒是沒得罪我,隻是…”司少棠心中忽然一陣煩悶,不願再開口。
接着寒光一閃,胡三娘的舌頭也被割飛出去。
“聒噪!你們殺了百草堂程老爺子三十幾口,我替天行道還要什麼理由?”
“……”
***
次日清晨,寂靜的街道傳出一道驚恐的叫聲。
司少棠臨近晌午,才從百草堂對面的客棧中緩步走出,徑自尋了旁邊的一處小攤點了份馄饨。
用過餐後,正準備往青露靈圃趕路時,聽到身後有人在叫她。
“司姑娘?”
司少棠轉頭看去,竟是顧知許在朝她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