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闆這才回過神來，結巴道：“因、因為，玉娘偷竊……華莺苑不能再容她。”

“偷竊什麼？”

錢老闆抹了抹汗：“偷竊客人财物。”

陌以新又問：“玉娘引薦譚秋來此，可見二人關系不錯？”

錢老闆似是回憶了一番，才道：“玉娘收拾東西離開那日，譚秋過來陪她，也是在那時，玉娘将譚秋引薦給我，兩人看起來很是親近。玉娘說，譚秋與她是同鄉，也是她在景都唯一的好友。不過，玉娘離開後再沒來過，草民便不知二人是否還有交往了。”

“收拾東西離開？”陌以新微微蹙眉，“玉娘原本住在華莺苑裡？”

“是。”錢老闆道，“酒樓後院有些空房，凡在酒樓做工的人，若不想在城中另尋住處，便可住在後院，拿一部分月錢來抵房租。”

林安便道：“那她離開酒樓後又去了何處？”

錢老闆茫然道：“這就不知道了。”

這人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稀裡糊塗的模樣，對自己妻子的行蹤都不甚了解，酒樓出了事，也是妻子外出求援，而他留下看家。林安覺得，這位錢老闆，是一名合格的混子。

林安輕歎一聲，譚秋的案子還沒破，竟又多了一個死者，而且還是以懸屍梧桐的方式，給所有目擊者帶來了最大的震懾。一傳十，十傳百，恐怕此事已經成了景都百姓茶餘飯後的頭條話題。

回府後不久，陌以新派去錢夫人娘家查問的衙差回禀道：“錢夫人昨日并未回娘家，娘家人都沒有見過她。”

林安在腦中縷着已知的線索，錢夫人一案，有兩個最大的疑點。

錢夫人不論究竟去了何處，都是在光天化日下出門。熱鬧市井，人來人往，若說無人留意到一個婦人并不奇怪，可兇手要制服她，卻不可能不驚動旁人。莫非是熟人作案？

至于懸屍，就更古怪了。兇手既已将老闆娘殺害，接下來既可以抛屍，也可以藏屍，都能推遲屍體被發現的時間，幹擾破案，可他卻偏偏要将屍體吊在華莺苑大門口。即便是在深夜，這樣做也總有被人撞見的風險。殺人的目的已經達成，兇手為何非要多冒這個險？

林安昨日便想到過，或許先前的玉娘墜崖之死，也并非意外，而是人為，如今又加上華莺苑老闆娘，已經是三個死者了。而這一切，都圍繞着華莺苑！

“這便是那糾纏于華莺苑的鬼魂詛咒，凡是在華莺苑唱曲的歌女，總會離奇橫死，成為孤魂野鬼，獨留下一隻繡花鞋，便如同睜着一隻鬼眼，窺視人間！”

林安腦中響起昨日那說書人的台詞，喃喃道：“事到如今，華莺苑的‘詛咒’已不完全是針對歌女，連老闆娘也中招了。”

風青好笑道：“我說，你不會真的相信有詛咒這種東西存在吧？這些都是騙人的，都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穿越者林安虛心接受了風青的無神論教育。

“依我看，說不準是華莺苑得罪了什麼人，要不然，怎麼幾個死者都是出自華莺苑的呢？”風青接着道。

陌以新忽而開了口：“除了華莺苑，她們之間似乎還有一個本不該有的關聯。”

林安本就在想昨日聽過的說書，聽聞陌以新此言，心中便是一動，又念起第一個死者玉娘，據說玉娘莫名失蹤，後來被人發現時，便已是城郊懸崖下的一具屍首，隻在崖邊留下一隻繡鞋，是她唯一的遺物。

林安眉心一跳，腦中仿佛有一條線将這些事全都串在一起，某個念頭已經呼之欲出，讓她愈發心驚。

陌以新也正接着道：“玉娘之死是以意外結案，她的遺物并不會作為證物被官府保存。那麼，會替她收走遺物的，隻有她在景都唯一的好友——”

“譚秋！”風青搶答一聲，卻仍摸不着頭腦，“可是，這又說明什麼？”

林安沉聲道：“譚秋死後，她的鳥叼着她那隻浸血的繡鞋，是要飛去哪裡？”

“當然是華莺苑了。”風青不假思索。

林安繼續道：“也就是說，玉娘死後僅剩的一隻繡鞋，被譚秋收走；接着譚秋橫死，她的繡鞋被鳥帶到華莺苑；繼而是華莺苑的老闆娘遇害，而她的屍體上，又少了一隻繡鞋。”晌午的陽光灑在身上，林安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爬起，“這不是華莺苑歌女的詛咒，而是……繡鞋的詛咒。”

陌以新緩緩點頭：“仿佛是繡鞋在傳遞着被殺的命運，死者的繡鞋傳到誰手裡，誰就會成為下一個橫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