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衆中又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歌女詛咒……這是什麼鬼？難道這件案子已經被民間藝術家改編成鬼故事了？

“快去聽聽。”風青也立時來了興緻，邁步向茶攤而去。

三人就此坐下歇腳，而那說書人也在娓娓道來。

“且說那華莺苑，生意興隆人興旺，總聘有女藝彈琴唱曲，好不風流。

不料天有不測之風雲，不知哪路惡靈作祟，對華莺苑施下詛咒，自此禍患連連，噩運不斷！

華莺苑前任歌女，名喚玉娘，花容月貌，秀麗端方，兩月前在城中離奇消失，再被人發現時，竟已意外墜崖，成了城郊懸崖下支離破碎的屍首，隻在崖邊留下一隻繡鞋，成為唯一的遺物。

豈料昨夜，華莺苑新任歌女秋娘，又孤身一人橫死家中，鮮血淋漓，慘不忍睹。而她竟又留下一隻繡鞋，被鳥兒叼着，一路飛過幾裡地去……一飛一滴血，灑遍半個景都！

血雨未幹，坊間嘩然，皆言：這便是那纏繞于華莺苑的鬼魂詛咒！

凡是在華莺苑唱曲的歌女，總會離奇橫死，成為孤魂野鬼，獨留下一隻繡花鞋，便如同睜着一隻鬼眼，窺視人間！”

對于營造氣氛而言，說書人是專業的。入夜的涼風陣陣吹來，饒是林安心知所謂詛咒不過無稽之談，也不免有些脊背發寒。

“難怪華莺苑今日一個人也沒有，咱們走進去時，過路人都指指點點，原來竟是因為被詛咒的傳說。”風青撇了撇嘴，對這鬼魂之說絲毫不以為意。大概這便是作為一個仵作的職業素養吧。

林安自然也明白，許多看似詭異之事，背後都是人為作祟，想到此，腦中忽而一閃，道：“難道說……華莺苑的前一任歌女玉娘，也并非意外墜崖，而是人為？難道，玉娘與秋娘這兩條人命，竟是連環殺人案嗎？”

話一出口，林安卻覺得有些不妥。玉娘之事既已被官府以意外了結，自己這樣說，豈不是質疑陌以新的業務能力？林安不着痕迹地看了陌以新一眼，卻在他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他靜坐在桌前，微風拂動衣袂，分明處于鬧市之間，卻恍若不染塵世之人。微沉的暮色更襯得他側顔如玉，一雙眼眸好似湖中浮着月影，溫潤而清冽。林安不由便又多看了幾眼。

三人這一日還未曾用飯，便在茶攤順便用了些茶點。天色漸黑，茶攤卻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過客。畢竟，鬼故事總是與黑夜最配了。

喧鬧中，遠處竟跑來一隊衙差，匆匆向三人而來。為首之人對陌以新低聲耳語了幾句，陌以新聽完慢悠悠起身，隻道一句：“回府吧。”

林安心中生出幾分疑惑。他們這一路，從相府，到華莺苑，再到泊陽侯府，這些衙差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去向，顯然隻能是一路打聽着找過來的。府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如此急着找陌以新回去？

林安着實沒有想到，回府是來接旨的。

當一行人到達府衙時，來自宮中的傳旨太監已經等候多時。原來是蕭濯雲被傳殺人之事，竟不知被誰奏到禦前，又有人說此事還牽扯了泊陽侯之子，皇上不願朝中大臣陷入非議，命陌以新在三日内偵破此案，給出一個說法。

看着傳旨太監離開的身影，林安隻覺哭笑不得。倘若陌以新三日之内破不了案，算是抗旨嗎？會被免職嗎？難道自己穿來以後好不容易剛剛找到的靠山就要這麼崩了嗎……

陌以新似乎并未受到聖旨的影響，擡步向府衙内院而去。

庭院裡，一個少年站在樹下，啃着手中的白饅頭。隻看這一眼，林安便有了一種判斷，這個人，一定便是風青口中的弟弟——風樓。兩人眉眼間尤為相似，若非風青一路走在自己身邊，林安甚至會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果然，風青開口道：“這便是我弟弟，風樓。”又對風樓道：“這位是林安林姑娘，被人販子拐來的，大人答應将她收留在府裡了。”

被人販子拐來的……林安嘴角抽了抽，這真是怎麼聽怎麼衰啊……

風樓看了林安一眼，隻輕輕點了下頭。

林安一怔，便也點頭以作回應，心道這兩兄弟雖相貌相似，卻極好分辨。

“查到了？”陌以新直入正題。

“嗯。”風樓放下手中沒啃完的饅頭，肅然道，“譚秋身上那件衣裙，出自景都最大的成衣鋪下屬的一家分号。那身衣裙是最新款式，訂購時需得量體裁衣，待縫制好後再送貨上門，因此，訂購之人都有登記住址。我核對過地址簿，譚秋是在十三日前買下的。”

風樓雖一語帶過，林安卻是感慨。要在這麼大一座城裡找一件衣裙，絕非易事，找到城裡最大的成衣鋪，下屬分号又是不知凡幾。風樓這麼逐個查過來，難怪一早便已出發，此時才回來匆匆啃個饅頭。可見此人雖沉默少言，做事卻極為可靠。

“那件衣裙多少錢？”風青問出了好奇已久的問題。

“那料子是上好的浣花錦，衣裙又是新款，要五兩銀子。”

“什麼！”風青驚得跳了起來，“我整整半年工錢，竟然才買得起一件衣裙！”

風樓面無表情，接着道：“而那雙繡鞋，與衣裙配成一套，成套購買需要八兩八錢。”

“這、這也太貴了！”風青仍在驚歎，“譚秋隻是一個普通歌女，怎麼買得起這麼貴的東西？”

風樓默了默，又補充道：“據店鋪老闆所言，他對譚秋此人并無印象，想必不是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