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風青沒好氣地别過頭,“你要是姓楚,我還是天王老子呢!”
“為什麼啊?”
陌以新手指輕叩兩下,緩緩道:“姑娘,楚是本朝國姓,除皇室之外,斷然是不會有旁人姓楚的。”
“啊?”楚晏目瞪口呆。
穿過來這幾日,她隻看出這裡是架空朝代,卻沒有人會把國号挂在嘴上,她更不可能去問旁人,“請問這是哪朝哪代?”——不被當做失心瘋才怪。是以時至今日,她都不曉得這裡叫做楚朝,可就算知道,她又怎能料到隻有皇室中人才能姓楚?唐朝也有平民姓李,漢朝也有大把人姓劉,這是什麼鬼朝代,皇室還霸姓?
而且,她到底犯了什麼太歲,連說個名字都能踩雷!
楚晏連連腹诽,趕忙補救道:“我真不知道……先前也說了,我是外地人氏,我家在很遠很遠的大山裡,我們那裡平時與外界不通,從來都不知曉有楚國這個地方,有好幾戶人家都姓楚的。我被拐來這些日子,也沒有機會聽人說起這些。”
楚晏實在不喜歡騙人,卻在這短短一日裡,第N次發揮了編瞎話的本事。
“原來是這樣。”風青喃喃一聲,總算消去了方才的不悅,“可是,姑娘既然要留在這裡,這個名字……實在不大方便。”
楚晏深以為然,她着實不願因這特殊的姓氏再惹上什麼麻煩,她想了想,索性看向陌以新:“我已經是府衙的小工,便請大人為我改個名字吧。”一個名字,也是一個緣分,若有朝一日,府衙不再收留她,或許對方還能念在這個名字的情分上,給她尋個好去處。
陌以新倒不推脫,思忖片刻後,斟酌道:“那麼,叫林安如何?”
林安?倒挺順口。楚晏心領神會道:“楚晏二字,各取一半?”
“嗯,三百年前本朝初立時,楚姓平民便是取字一半,改姓為林。”陌以新解釋道。
楚晏暗道一聲原來如此,又有些驚歎,縱觀曆史,三百年對于一個朝代而言已算長壽。難道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合久必分的當口?難道自己穿到了即将飄零的亂世?
楚晏的腦洞不知飄到了哪裡,才回過神來,幹幹脆脆道:“林安多謝大人。”
“不必多禮。”陌以新輕輕颔首,轉頭道,“風青,你去看看火滅得如何了,若還有什麼東西沒有燒毀,收拾出來給林姑娘帶回府衙。”
他這稱呼太過自然,讓“林安”有了一種自己原本便姓林的錯覺。
“成。”風青簡單一應,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林安呼出一口氣,恭敬道:“大人,接下來是要繼續查案吧?不知我是該從旁協助,還是先去府衙打掃做工?”
她可還記得,陌以新方才是說,府裡缺個打掃庭院的小工。這種體力上的活計,通常都該是小厮來做,陌以新顯然是為了收留她才随便找了個由頭,可她卻不能心安理得地白吃白住。
陌以新微微一笑,道:“第一件事,是要請林姑娘回答一個問題。”
林安一愣,莫非是案件相關的提問?來自上司的入職考核?可是,她能看出的疑點,方才都已經說過了。林安清了清嗓子,按下心頭諸多猜測,不管是什麼問題,也隻能見招拆招了,于是應道:“大人盡管問。”
“昨晚我半夜叩門,是林姑娘開的門吧?”出乎意料地,陌以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林安又是一怔,送分題?不論怎麼看,這個問題也沒什麼意義吧?更何況,距離那時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就算她不答,陌以新自然也還記得,又何須問她?
“是啊,是我開——”林安答到一半,話音便是一滞,原本的神情僵在臉上,心中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陌以新見她如此反應,也不再等她繼續說下去,接口道:“人販将你拐來,派了兩個人随身看守,卻沒有将你捆起來,甚至沒有關在房中,還能讓你走到門口,給官府中人開門。這,是為何?”
他眸光淺淡,如同昨夜第一次見到時那般,溫而不暖,清而不冷,卻散發出一股無來由的壓迫感。
林安幹涸的嘴唇半張着,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她以為越是簡單的謊言破綻越少,卻忽略了謊言開始前就有的漏洞,而眼前這個府尹,顯然不會放過這一處異樣。正是因為他的敏銳,她才有了這個求助的機會,可也卻是因為他的敏銳,她的謊話根本無所遁形。
自從穿越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陡然劇變。對身遭的謹小慎微,對未來的茫然畏懼,都被她強壓在心裡,仿佛隻要用“倒黴”來自嘲一句,就還能若無其事地擠出笑來。可是如今,就在她以為終于得以安穩,那個安穩的美夢卻一眨眼成了泡沫,讓她恍惚間閃回了穿越前那個溺水的瞬間,冰冷,窒息,瀕臨絕望。
良久,林安隻吐出一句話:“大人……究竟為何答應收留我?”
陌以新不答反問:“那麼,姑娘千方百計想要留在府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