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嗎？”

警察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反問了一句：“你跟駱源是什麼關系？”

許是這話問得有些急，另一位年長的警察語氣緩和地補充了一句：

“嶽小姐你别害怕，因為這個人有案子在身上，正好以前又是駱源的司機，所以我們想問問駱源，是否有于豪的消息，看樣子駱源今天不在家，他大概什麼時候回來？或者你知道關于于豪的消息嗎？”

嶽花林并不想刻意為駱源隐瞞什麼，但關于這個司機的事，她确實一概不知。

警察面前，她不敢說謊，但如果跟警察實話實說“駱源憑空消失”，警察定會覺得她在扯淡，在戲弄警察，在妨礙公務。

嶽花林抿了抿嘴，字斟句酌道：“警察同志，我隻是駱源妹妹的家教老師，不清楚駱總的行程安排。”

警察“哦？”了一聲：“據我們西北同事反饋，駱源在那出過車禍，當時還是你報的警，你在西北的口供說，并不知道被撞車上坐的是誰，但警方卻在那輛車上找到了你的名片，這是怎麼回事？”

不認識，他是怎麼有你名片的？

嶽花林長呼一口氣，當時隻不過就想找個工作，隻不過就想救個人，誰知竟會牽扯出這麼多事！

“那張名片是我當天上午給駱源司機的，我那會兒處于失業期，看駱源的車牌是尚市，車又是貴車，便抱着海投的心态，碰碰運氣遞了名片，也就是出門在外沒帶簡曆，不然我會直接給簡曆。”

這話挑不出問題，網上甚至還有那種專門候在京滬高鐵商務艙，等着給出差高管遞簡曆的求職人。

體制外的普通人，為找工作拉下臉，實在見怪不怪。

警方大可以去調車輛的行駛監控與出入記錄，嶽花林與駱源當天上午都在類鏡湖景區，進入停車場的時間就前後腳，兩人因此能搭上話，也合理。

本以為這趴就過去了，警察又峰回路轉問了一個更為奇怪的問題：“方便問一下你的家教工資嗎？”

這個問題太過冰涼。

直到現在，嶽花林還沒收到一分關于家教的打款。

當初駱源與她的約定是“以家教工資抵扣索賠”，若是按照當時的索賠金額來算，她的家教費用，可以說是年薪幾百萬。

這個離譜的數字一旦說出來，無疑也是不配合兩位警官工作，但老實巴交的嶽花林實在不想在警察面前撒謊，思來想去，她換了個說法：“工資……目前還沒發，不過我與駱總商議過，妹妹明年的高考成績可以，他會給我一筆大數額獎金。”

頂級大餅給警察都逗笑了。

“嶽小姐，說真的啊，當時要不是你在西北及時報警，以那條路的人迹罕至，駱源八成會失血過多直接死在那，一般人對待救命恩人恨不得供起來，他還這麼計較，甚至大有白嫖你勞動力的意思，就這人品，你還給他繼續幹？”

話實在太戳心窩，差點給嶽花林激得止痛藥都失效。

她很想接一句：

“被你說中了，駱源人品已經下流到卑劣的程度了”。

但終究，她還是控制好了自己，陪笑找補道：

“警察同志，現在工作太難找了，有個包吃包住還包水電家務的工作，已經很難得了……您可能不知道，現在送外賣都卷上天了，騎一天，掙個百八十塊，除去生活成本，幾乎一點兒不剩，相比之下，我不用出去風吹日曬，我已經很知足了。”

一個明知對方在打太極，一個明知對方在找漏洞，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回，互相周旋。

警察試圖在嶽花林的隻言片語中找到破綻，然而找不到，嶽花林的每句話雖聽着含糊其辭，但句句都是實話。

警察明顯不甘心，又問：“當時出車禍的那條路上，連路燈都沒有，你又沒有下車查看，那說明對方也沒看清你的臉，你們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後頭你們倆又是怎麼對上那天的事的？”

因為這貨死到臨頭前還不忘記下我的車牌，掘地三尺特地找我，就為了報複我。

但這話依舊不能說。

正思索這個問題該怎麼春秋筆法時，嶽花林的表情忽然變得尤為難看，她痛苦地躺在沙發上抽搐，滿頭大汗在冬天直勾勾地往下滴。

過大的反差感讓兩個警察不禁蹙眉，但女生的這副表現完全不像裝的，原本在樓上觀察的張阿姨立刻沖下樓，拍着嶽花林的胸口與警察解釋：“兩位警官，我們嶽老師有心髒病……”

突如而來的狀況本就讓人有所懷疑，下一秒，張阿姨卻直接從嶽花林兜裡掏出了一瓶藥，還給她倒了一杯水。嶽花林配合地強撐着身體，藥就着水咽了下去。

兩個警察面面相觑。

怎麼就這麼湊巧，他們沒來嶽花林好好的，他們一來，直接給人家吓出心髒病了？

警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如假包換的畫面，立馬起身表示：你先休息，我們先不打擾了。

趕緊走，别到時候被訛上了！

等出了門，一個警察煞有其事地看了駱家大門一眼，嘴裡嘀咕了一句：“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她這個心髒病不像是裝的。”

“正是因為不是裝的才不對勁，你想，她一個心髒病患者，獨自一人，大晚上去無人區自駕遊？”

也不怕心髒病突發死在路上？

“距離她去旅遊也過了挺久了，或許是她旅遊回來得的病？”

“那就更不對勁了，她到底是經曆了什麼事，能讓好好一人，患上心髒病？”

房間内，嶽花林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氣，喝了保姆又倒的一杯水，才漸漸緩解。

嶽花林：“張阿姨，您來這多久了？”

這保姆也太忠誠了，的确，也隻有這樣的人，駱源才會放心讓她待在家裡。

保姆：“挺久了，五年。”

七年不到，沒經曆過駱源的上次消失，怪不得不知道這事。

嶽花林：“駱總以前也有聯系不上的時候嗎？”

保姆：“經常會有，可能是趕飛機，可能是去了什麼沒有信号的地方。”

“哦，有可能……”嶽花林歎了口氣，平靜地點點頭，又突然話鋒一轉：“可是這麼長時間都聯系不上，很奇怪。他會不會……被拘留，或是坐牢了？”

這是嶽花林的試探，縱使保姆沒經曆過駱源的上次消失，但以她察言觀色的本事，又長期待在駱家，難保不會知道些蛛絲馬迹。

“這……”保姆神色驚訝的一怔，“駱總一直被評選為本市的良心企業家，應該不會有這種可能。”

聽了這句狗屁不通的回答，嶽花林心裡“哼”了一聲，他在本市混了這麼多年，形象工程果然做得相當不錯。

想到這，嶽花林又意識到，他們這種地位的人，臉皮相當金貴，不單是尊嚴問題，有時候他們的形象還會影響公司股價，若是給他們整點桃色新聞，足夠他們喝一壺了。

于是嶽花林又問：“駱源以前有帶女人回來過嗎？”

這問得太直接，保姆以為她吃醋了，矢口否認：“沒有過。”

嶽花林就是随口一問，想想也是，這種人這麼嚴謹，就算是搞桃色也不會蠢到往家帶，況且駱源還有一個攪屎棍一般的妹，被他妹看到，指不定還會揪着他反問：“為什麼哥你可以不斷換女友，我卻不能跟黃毛混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