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再試圖像小時候那樣控制我了。”
包間内瞬間安靜下來。
方俏俏瞪着眼忘了哭。
而周芳禮搭在方俏俏肩膀上的手,脫力地滑下。
方家父母對視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大八卦。
而時父的臉頰,不知是因為喝醉了酒,還是聽到時序嘲諷他和周芳禮是“裝恩愛夫妻”而惱羞成怒,此時他的臉漲紅,眼裡卻在冒着火。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不孝子!”他大喝一聲,吓了旁人一跳。
時序卻覺得悲涼。
“抱歉。”他甩開時父的手,頭也不回地打開包間門。
包間内灌進穿堂風,時序聽見方俏俏帶着哭腔喊他名字。
他沒回頭。
酒店走廊内,端着盤子的服務生瞧見從最裡面的包間走出來的男人,闆着一副面孔,走路帶起的風掀起風衣的衣擺。
身後傳來尖銳的高跟鞋聲。
“時序!”
路過的服務生們貼着牆邊,周芳禮路過時微微向她低下頭。
周芳禮難得失了從前嚴肅穩重的樣子,一向一絲不苟的短發也淩亂了幾縷,她幾乎沒怎麼戴過的珍珠耳墜,也因為走的這兩步在耳垂下亂晃。
“你給我站住!”周芳禮從時序身後一把拽過他的胳膊,強制他停下。
“二十幾歲的人了,當衆亂發脾氣摔門就走的臭毛病究竟是跟誰學的?我跟你爸的臉真是都讓你丢盡了!”周芳禮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時序,唇上的口紅有些蹭花了也渾然不知,“俏俏哪點配不上你?”
時序轉過身,看向周芳禮的眼睛不帶一絲漣漪。
他明明已經說的那麼清楚,可他們好像一點都沒有聽進去,還以為自己是在鬧脾氣。
“我以為我說的很明白了。”時序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結婚的。”
“呵。”周芳禮打量着時序,冷笑一聲,“是不會跟俏俏結婚,還是跟那個鄉下妹。”
“陳若蘭。”時序克制着自己,冷靜地告訴她,“她有名字,她叫陳若蘭。”
周芳禮一副不關心别人到底叫陳若蘭還是李若蘭的樣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仰着頭打量她這個越來越把控不住的兒子。
他這個從小就是家長眼裡最省心最驕傲的兒子。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氣裡充滿了“回頭是岸”的勸慰:“你覺得我這個當媽的會害你?作為過來人,我們隻會給你安排最好的。”
“媽。”時序拂開周芳禮抓着他的那隻手,語氣裡聽不到任何的感情。
他問,“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和爸結婚,過這樣的日子嗎?”
周芳禮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為什麼不?”她堅持是因為那個鄉下妹把自己兒子的魂勾走了,将條件攤開擺在他面前,“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知根知底的家庭,賢惠又拿得出手的妻子。”
她幾乎是鼻孔裡發出不屑的聲響:“至于那個鄉……陳若蘭,你想都不想要,我不會同意她的。”
時序最後的耐心伴随着電梯抵達的“叮”聲而消失殆盡。
他已經按亮下行鍵:“這就是我跟你們的不同之處。”
金屬門緩緩閉合的縫隙裡,他看向周芳禮的眼神有片刻的動容:“媽,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嗎。”
時序沒有看到周芳禮最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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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若蘭看着窗外已經黑下去的天。
食材全部切好,碼在廚房的台子上。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與時序分開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陳若蘭沒忍住,給時序發了條微信,沒有等到回複。
她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膝。
手機擺在她的手邊,公放的聲音裡,冷冰冰的女聲一遍遍回蕩着“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陳若蘭按掉電話,與桌子上的蛋糕大眼瞪小眼。
直覺告訴陳若蘭,時序與他父母這頓飯估計吃的并不愉快。
“咕咕——”
她肚子在抗議。
彼時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八點。
陳若蘭又給時序撥了個電話,還是關機。
“不管你了,我要吃飯!”陳若蘭把手機扔在沙發上,過了一秒又撲到沙發上,把手機撿回來。
大門的密碼鎖開始“滴滴”的響起。
人終于回來了。
陳若蘭喜出望外。
誰讓他回來的這麼晚,這次一定要懲罰時序讓他親自把碗全洗幹淨。
她想。
陳若蘭快步将所有的燈都關上。
将手中捧着的生日蛋糕點燃蠟燭,走到門前,等門打開的一刹那,她已經換上笑臉,大聲喊道:“生日——”
窗外,一道閃電閃過,短暫的照亮了室内。
“快樂”兩個字被随之而來的轟隆隆的雷聲一起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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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芳禮和時父連番轟炸的電話讓心煩意亂的時序關了機。
等他反應過來以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将車開到了海邊。
車窗降下來時,秋風裹卷着海水的味道一起呼嘯着闖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
車内剛有的一點熱乎氣消失殆盡。
時序幹脆停了車,走下來。
他走到海邊,風将他的風衣卷起,衣擺胡亂的飛着。
不算是一個好天氣,烏雲将天壓的很低,墨色的潮水拍打着金色的沙灘,又速速退回。
海灘上一個行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