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站起來,杯沿矮放與他相碰,隻一口悶在嘴裡,片刻咽了。
“好啊,好!”
“不愧是蘇校長的千金,豪氣幹雲啊!”
軍工的人挨個敬了一圈酒,隻剩下劉珉之。
方主任嗓子已幹了,大喊:“珉之,你也敬蘇小姐一杯。”
劉珉之為難:“方主任,你知道,我是最喝不得酒的。”
“知道你酒量不好,可蘇小姐這一杯還是要喝的。”
蘇湘子面龐微紅,神态還算自若,瞧不出醉的痕迹,隻是那雙漂亮的淺棕色眼睛,已含了一汪秋水。
她握着酒杯,水光潋滟地看劉珉之。
劉珉之站起來,舉起小小的白瓷杯盞。
酒局自有好事者倒酒,次次滿到杯口,稍一晃便溢出來。
蘇湘子和他隔空碰杯,纖白的兩個指頭捏住杯口,酒液濕濕哒哒黏在手上。她神志清晰,舉止得體,但烈酒的味道湊到跟前,還是不着痕迹皺了皺鼻子。
“不行,真不行。”
劉珉之突然讨饒。
“這酒勁兒太大了,我是一口也喝不下了。”
蘇湘子奇怪地瞧他一眼,抿唇坐下,将酒盞沿邊放了,在桌子底下用手絹揩指頭。
“哈哈哈哈哈。”
“珉之做事情是極好的,喝酒可不如别人。”
方主任也調笑他:“知道珉之是我們軍工部的酒簍子,沒想到連女孩子都喝不過。”
劉珉之順着他們的話說:“方主任他們喝酒是越醇越喜歡,我不行,度數一高,聞着就發暈。”
衆人俱笑了,蘇學章已緩過來些,也加入話題。
“我也不行,年輕那時候就喝不了酒,後來年紀大了,勉強練出來些。”
一個大舌頭的男人嚎着嗓子道:“蘇校長,不,不行啊,不喝酒,哪能幹事業。”
方主任即刻呵斥他:“說什麼呢!你才喝幾杯就醉了,敢說蘇校長的事業?蘇校長的事業比你強到天上去!”
那男人讪讪,酒已醒了大半。
蘇學章擺擺手示意無妨,又歎了口氣:“其實,也是這個理兒,劉先生還年輕,偶爾喝一喝,練練酒量還來得及。”
劉珉之唏噓:“再怎麼練也不如方主任他們這種天生海量的。”
方主任大笑。
“珉之慣會偷懶,一上酒桌便開始說自己不行,他也是奇了,哪有男人上趕着說自己不行的?”
衆人揶揄地笑。
在場幾位女老師都很年輕,難受地皺眉頭。
劉珉之不好說話,有位長臉型的女老師替他反駁:“要我說,敢承認自己不行的男人才有本事呢。”
方主任啧啧稱奇。
“是了,現在有本事的女人多,尤其各位女教師,都很能幹,你們幾位對我們男人的意見很值得采納呀。”
幾個男人開始不爽,嫌在場就幾位女性,卻使他們不能敞開了說話。
“還是你們女人珍貴,我們說話,方主任可從不采納。”
“去去去,膽子大了,敢編排我了。”
方主任嬉笑着坐下。
蘇湘子喝完酒任務便完成了,她吃不下東西,隻安靜呆着,可作為酒局裡難得的女性,還是位漂亮女性,她是逃不掉成為話題中心的。
“早聽說蘇校長家中有位才女,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哪。”
蘇學章自然低調作答:“談不上什麼才女,不過時代好,多讀了幾年書。”
“這還不叫才女?書讀的好,課也教的好,我侄子說新中學裡屬蘇小姐的人氣最高呢。”
“學生說着玩兒的。”
“那也是蘇老師自己有本事。”
“不過真論起來,學生有幾個真懂學問的?但看蘇小姐人生的漂亮,便斷定學問不會差。”
劉珉之突然開口:“我倒真聽過蘇小姐講課,蘇小姐英文教的極好,比國外的老師也不差。”
蘇湘子頓住,擡眼瞥他,見他正看自己,又扭過頭。
“喲,珉之還聽過蘇老師講課?”
蘇學章忙道:“是我請劉先生來的,那時劉先生剛從法國回來。”
提起這個,方主任不滿。
“珉之瞞的我們好苦,要不是他要來新中學講課,我都不知道他是劉家的高材生。珉之,何必口風這麼緊?就算知道你是劉部長的弟弟,我們也敢親近你的。”
劉珉之趕緊賠罪,硬灌了兩盞酒。
話題又拐到他身上,衆人輪流吹捧一番,雖不免有幾個陰陽怪氣,但還算克制。
“劉家真是門楣顯赫,哥哥在軍務部做部長,弟弟也是大才子,是什麼,法國綜合理工學院是不是?”
“是。”
“聽說是法國工程專業最好的學校呢。”
“會讀書的人最厲害了。雖說現在不考功名了,但讀了書還是更好升遷。”
方主任突然想到什麼,又轉向蘇湘子。
“我聽說蘇小姐也是高材生,是在北京女子大學念書的,是不是?”
劉珉之心理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