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好了,”劉瓊越拍拍他的臉,“有個大人樣兒。”
劉珉之擠出一個笑:“嗯。”
劉瓊越的侍衛拎着餐盒護他上小汽車,劉珉之二人去劉伯參屋裡等郎中,劉伯參閉着眼,呼吸還算平穩,隻是臉色青白。
老太太在床邊拄着拐打瞌睡,她已年老,無法再扮演照顧者的角色。
王桂英叫她先去吃早點,勸說她的身子可不能再垮了,老太太摸着兒媳的手歎氣,乖乖去了。
“你也去吃吧。”
王桂英瞧瞧窗外:“等郎中來了再說。”
她知道劉珉之這會兒定吃不下飯,也沒勸他去。
中醫館的郎中到了,還是同一套說辭,不過好歹開了個進補的湯藥方子。
剛吩咐完人去抓藥,劉伯參悶悶咳嗽兩聲。
劉珉之大喜,跪在床頭。
“爹,您怎麼樣?”
劉伯參說不出話,隻一味咳嗽。
王桂英給喂進去兩口水,隔一會兒又吐出來了。
“沒事沒事,郎中說了,吃了吐吐了吃,多少能補上一點。”
劉伯參虛弱地點頭。
劉珉之接過了喂水大任,沒一會兒,廚房送來一碗乳鴿紅棗人參湯,也不知是從哪裡變來的。劉伯參喝進去兩口,神色緩和些許。
劉珉之頭一回見父親害病,吓得不輕,一整天寸步不離。
隔天,劉伯參還是不見好轉。劉珉之回了山西的信,說家父病重,愚弟隻求身前盡孝,至于所學所志,皆為身後之圖,俯懇沈兄諒解。
信封貼了郵票寄出去,劉珉之一整天沒說話,王桂英默默陪着,也不多話。
劉伯參一病好些天,世交的叔伯皆來探望。劉珉之回國後本該一一拜訪他們,如今倒是都在家裡見了。
又過兩天,劉伯參身體好轉,劉珉之這才松了口氣,有空想自己的事。
這個冬天結束之前,他不會離開漳縣了。
在漳縣找個差事做不難,劉家在各個部門都有熟人,隻要想做沒有他進不去的。蘇學章也來劉府探過一回病,約他去新中學講課,劉珉之暫時推了。
他想做化工,他畢竟是學這個的。
他打算開個機械制造廠,和劉瓊越說了,卻勸他韬光養晦。
“漳縣離東北太近,不太平,現在做企業很不安穩。況且,你早晚要出去的,不要在家裡留下太多牽絆。”
大哥懂他。
“可是,”劉珉之想起父親,想起他托付的劉家基業,“我……我也想留在家裡。”
劉瓊越笑了。
“你要是實在閑不住,就去軍工部幫我做事。等你真确定想呆在家,你愛做什麼做什麼。”
這倒是個好辦法。
劉珉之開始跟着大哥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去軍工部點卯,但他遠比大哥清閑,日常工作不過檢查、清點器械,與同僚喝茶聊天,偶爾喝酒,每日早早放值回家。
王桂英把家裡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他從沒操過心。他對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心中有愧,有時想就這樣和她過下去算了。
可是,總差點什麼。
差點什麼呢?
山西的回信寄來了,沈承樞安慰他好好陪父親頤養天年,再大的事也沒有家人大,“況年華正好,來日方長”。
劉珉之将回信折好收起,心徒然松快起來。
他閑暇無事,用軍工部的廢鐵做了個螺旋加壓的壓榨裝置,雖然不是全自動的,但絕對比古老的木龍榨好用。
今日放值無事,他打算拿去送給榨油坊那對夫婦。
主任姓方,是個國字臉的憨厚男人,邊擦眼鏡邊和他閑聊:“小劉今天心情很好啊?”
劉珉之一笑:“還好。”
方主任對鏡片哈兩口氣:“心情好就早點下班,我也坐不住了。”
“主任,您對我們也太松泛了。”
“都是出來打工的,差不多就好喽。咱們這部門清閑,做一天是一天,沒必要像軍務部那些人天天鬥的你死我活。”
劉珉之挑眉:“軍務部鬧的很兇?”
方主任咂咂嘴:“就差沒直接打起來了,要是哪天日本人打過來,我都怕他們先給自己人來兩槍。”
“這麼誇張?”
“你見識過就曉得我說的誇不誇張。”
方主任站起來。
“行了行了,下班吧,我要接閨女放學喽。”
劉珉之哭笑不得:“好。”
軍工部免費提供各大省部的報紙,幾位同僚從不看地方小報,都不知道他是劉府的少爺。劉珉之樂的自在,偶爾聽别人聊起大哥的傳聞,都是用說大人物那種諱莫如深的口吻。
劉珉之覺得有趣,卻也心疼大哥辛苦。
劉家養了兩個車夫,一個是專門接送劉伯參,另一個其他人有事出門,或者客人接來送往用。
劉伯參身子才好些,又想去□□轉悠,被兩個兒子硬勸住了。他的專用車夫現在負責接送劉珉之。
“去集市榨油坊。”
車夫一句話不說,吭哧吭哧往目的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