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俞寒第三次見到尹易真。
第二次,是在昨日。
她派弟子們去探案後,自己拿着掌門令觐見藥王谷主,說是為擅自離谷的巫穆青擦屁股。
尹易真望着俞寒,眉目中透着戲谑。
“你這人好大的膽子,我許你仙草奇葩,你卻挑了個人走。”
俞寒從容不迫:“嗯,巫穆青…巫穆青怎麼能不算奇葩呢?”
美人噗嗤笑了出來,一時間群芳失色,容華絕代。
她倚在榻上揮了揮手指,算是應了此事。
“人都自己跑你那去了,你怎又親自跑來一趟?”
“谷主當真是記性不好,”俞寒笑着拿出那昙花木牌:“我來歸還此物。”
尹易真靜了片刻,并未伸手接過,隻疏懶道:“你帶走她,算是也給我免了個麻煩,此物你就留下吧,替我轉交給她,若什麼時候想回來,執此令即可入谷。”
俞寒好笑,這是怕自己的人在她那受欺負了。
倒是個重情意的。
俞寒笑道:“既是我給谷主解決了麻煩,為何不把這令牌留與我,反倒贈予那麻煩呢?”
尹易真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俞寒掩唇忍笑,她早知她看似淡漠,實則是個性情中人。
“如此,我便替穆青謝過谷主了。”
她話機一轉:“那看在我帶走麻煩的份上,谷主可否再應我一事?”
尹易真眉梢微挑:“你倒真會順着杆爬。”
但她實在對這能帶走巫穆青的人感興趣,心情好道:“你且說來我聽聽。”
“我有一摯友,名為公西彥,十餘年前是谷主門下弟子。”
“穆青告訴我,他曾被同門害了至親還斷了仙骨,谷主可知此事?”
尹易真向來懶散的面容竟沉了下來,她搖了搖頭:“是那雜役弟子?可惜我鮮少過問庶務,許多事都未曾留意。”
“罷了,終究是我未料理好這些門内事務。”她歎了口氣,纖指結印,于肺腑之間召出一陳舊羅盤:“我将此物借給你,它名為‘問因’,得靈力彙入後,可指引你找到所求。”
“此物不設品階,所耗靈力對少取決于你洞穿事物因果的難度,若隻是找個仇人,問題應當不大。”
俞寒恭敬接過那法器:“如此珍貴之物,谷主也願出借?”
尹易真掃了那羅盤一眼,眸中并看不出什麼情緒,隻突然問道:“你既知我藥王谷對外門規,又曉我派行事風格,可曾和那些凡人一樣,覺得我是個心如寒石的無情之人?”
“怎麼會。”俞寒輕笑:“谷主既已借我‘問因’之盤,就是許我自行處置那惡徒了,此等大義之舉,又豈是那無情之人做得出來的?”
她見尹易真眉頭颦蹙未消,又慢條斯理地說:“我知谷主無心俗事,也不善庶務。但近來貴宗名譽日下,卻是不得不引起重視。”
“谷主以誠待我,我也該以擅長之道提點兩句:貴宗以藥在凡人市場牟利,又壟斷藥田靈值,長此以往,積弊甚重。”
“宗内藏污納垢,貪腐成風,宗外名聲岌岌,一旦生變,破鼓萬人捶。”
“哦?”尹易真美目一橫:“你怎知我宗内貪墨成風?”
“因為我會是那個變故。”俞寒笑得沒臉沒皮的:“其實這幾年你們名聲這麼差,也有我的原因。”
尹易真眉頭皺的更緊,她目光釘向她,隻待她說完下句。
“原來你真不知道啊?”俞寒摸了摸鼻尖,倒真對這個大美人不問世事的程度感到汗顔了。
原以為定下藥王谷門規的女子定是那世故通透之人,剛才談公西彥的平靜态度都是在唬自己,沒想到竟真看走眼了。
“我方才說的友人公西彥,近些年在禹城賣藥賣得風生水起,他的原料是我供的。”俞寒補充道。
“你哪裡來的靈壤…”尹易真下意識反駁,卻又将沒說完的話吞了回去。
這靈土由天地而生,離了禹城地界倒也多的是。
她作不在意道:“藥王谷向來隻賣高階靈藥,犯不着和爾等低階藥販争鬥。”
俞寒驚奇,這小妮子的天賦點怕是都加在修煉上了,真是半點不通世事。
“你要以辯證而長遠的目光看待事物的發展啊…”她歎道,打算由淺入深地引導她。
“同為禹城供貨,我規模雖不如你,卻足以令千餘人富足而有餘。”
“而藥王谷雖涉市廣泛要價也頗高,卻發展數十年未進寸步,肯定是财政出了問題。”
說到這裡,俞寒有些好奇,能制定藥王谷千金求醫的門規之人,又怎會允許此等事情發生?
她不着痕迹打探:“谷主可否告知,藥王谷對外門規是何人裁定的?”
尹易真正聽得認真,突然被打了岔子,不悅地回看她,并沒有回答。
俞寒心下了然,繼續道:“我們同為供貨商,谷主若信得過我,不妨挑幾本陳年舊賬,我來為你做一次外審。”
尹易真疑惑:“外審?”
“額,外審就是、外部審計,就是以專業的角度告訴你司…不對是你谷、貴宗出了什麼問題。”
尹易真好似明白了,她看她的目光突然轉冷:“你都說了你我是對家,我還不至于蠢到給對家看賬簿。”
“哎,月卉元君,藥王谷這麼高的位置,同時掌握着禹城的司法權和執法權,堪稱一個執政黨,你怎麼就光想着和我這種體量的商家搶生意呢。”她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