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隻是個雜四靈根,但五爺也是歡天喜地。他難得花大價錢為公西彥做了身體面的衣裳,是喜慶的紅色,慶祝他即将成為一名小仙師。
可是雜四靈根其實并沒有資格進藥王谷,頂多達到了用錢買雜役弟子名額的門檻。
那要價是五爺和公西彥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數目。
公西彥強作歡笑:“大不了不當仙人,留下陪爺爺做工,剛好我近日又想出一個賺錢的好法子。”
五爺拿藤編抽得他亂跑,說小兔崽子沒出息,他名字生來富貴,就是要當人上人的。
老人湊出了買雜役弟子的禮金,說是鄉親們借的,以及自己攢了大半輩子的養老錢。
公西彥沒有細究這些錢的來處,他其實也想去藥王谷當仙人,甚至隐秘地覺得,這樣父母能快些找到自己。
至于那些錢,藥王谷弟子診金那麼高,他一定能很快就還上,他來給五爺養老送終。
可入了門才知道,原來雜役弟子是不能接診的。
那些雜役同門也多是富家子弟,知他身份低微對他屢加欺辱,将分内的活強加于他。
他忍受着同門的謾罵毆打,努力地修習,努力地完成宗門任務,把掙來的錢全部寄予五爺,卻仍是見五爺慢慢削瘦下去。
公西彥心覺蹊跷,那日偷偷溜出谷去看五爺,卻發現老人正被鎮子裡的地痞推搡。
他想也沒想,揮手就擊飛了那幾名恃強淩弱的無賴。
流氓頭子擦了一嘴吐出的血,眼裡冒出狠光:“欠錢還債天經地義,借了東家的錢還想全身而退,等着拿命來抵吧!”
他早該想到的,能短時間出借那麼多錢的人家,怎可能拿回本金就善罷甘休。
此後他日夜守着五爺,但遇到修為強于自己的修士後,也終是無能為力。
他靈氣耗盡,生生被折斷一條腿,看着頭顱冒血倒地昏迷的五爺,目眦欲裂。
他沖着領頭的修士失聲咆哮:“如此磋磨藥王谷弟子與親眷,你就不怕被追罰懲治嗎!?”
隻見那修士不屑一笑,掏出一枚藥王谷外門弟子的令牌:“區區資質低末雜役,死了便死了,你覺得執事堂還能為了你這廢物責罰我不成?”
修士揮一揮衣袖轉身而去,對打手交代:“别把人打死了,影響我修行的業果。”
何以救一名無權無勢而命數将近的凡人?
公西彥再是屈辱,也不得不将最後的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宗門。
卻得到雜役弟子不予診金折免的告知。
至此生死攸關之時,五爺也不準他賣掉那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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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西彥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玉佩,眼尾被激得泛紅,手指顫得差點拿不住那佩托。
“你是說這麼多年,你其實根本就活在我的周邊,看着我食不果腹,看着我任人踐踏,看着我求死又覓活,都隻是無動于衷…”
“直到此刻我有了價值,才來認我嗎?”
公西州讪讪埋頭,嚅嗫着擠出幾句:“為父…為父入贅姜家,本就人微言輕,你主母發現你姨娘後,為父将你保全已是不易…”
“别跟我提她!”公西彥拍案震碎茶盞一地。
後宅陰私他豈能不知,他那可憐的生母作為外室怕是早已橫屍街頭。
“好、好好,彥兒你莫氣,你娘…不,千蘭她早已知錯了,正候在那門外等着,想好好給你認個錯…”
公西彥怒極攻心,氣血湧上喉頭,竟是被生生扯出一個笑來。
他睨了一眼門外的女人,她眉頭不知藏了多少不屑,卻仍是堆出一番假笑,令人作嘔。
他指尖被那玉壓的發白,虎口用力,隻捏出一聲脆響,竟是生生折碎了那玉佩。
公西彥任由碎裂的玉刺紮入掌中,鮮血滴滴将案牍染紅。
公西州見勢不妙連忙安撫:“彥兒,彥兒你莫氣、為父知道錯了,你歸家來,為父允你嫡子之位,姜家與你尊孫之禮,我們一同彌補過去的父子親情,一起攬勝這禹城的繁華,如何啊?”
公西彥的靈力在刹那間噴薄而出,瞬間震退了候在屋内的所有陪侍,連帶着門外的女人都踉跄而退。
他望着公西州眼神冷厲:“此後你我之間,沒有生恩,隻有恨怨。”
言罷,他在一片狼藉中拂袖而去,卻被院中信步而來的姜盂攔住了出處。
姜盂斜了公西州一眼:“廢物,哄親生兒子這等小事都做不好,姜家留你何用!”
公西州諾諾退下,留公西彥一人與姜家家主對峙而立。
公西彥緊皺眉頭,靈力在身周掀起了一道漩渦:“家主這是何意。”
姜盂面露不屑,隻是擡了擡手,身後便走出幾名侍衛,竟都是練氣以上的修士!
公西彥心念一動,三具人形傀儡瞬間出現在他身側,呈守護狀将他圍在中心。
姜盂早有準備,他摸着胡子大笑:“早就聽聞公西公子行走商場,有幾具金丹境靈力驅動的人傀相護。”
“老夫雖不知你從何而來的機緣,但想看看這人傀體内的靈氣若是耗盡,你可還能拿得出什麼其他物什讓老夫開開眼?”
公西彥不語,人傀在轉瞬間已與那修士們纏鬥起來。
他在一片混亂中極力閃避,運起俞寒贈予的靈犀,細細在心中傳遞思慮。
隻見一名有築基修為的侍衛趁他分神脫身而出,狠狠擊向了他的殘腿!
煞時,一尊刻有繁密道紋的古鼎神像閃現,将公西彥穩穩護在其中,生生擋下了那狠毒的一擊。
青銅古鼎受擊回響之下,衆人皆是被這神器虛影懾住,庭内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隻聽一聲輕靈的女子歎息從公西彥靈犀裡傳來。
俞寒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
“公西彥,你惜命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