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保護，誘導他們。”

俞寒不想細講此事，企圖蒙混過關：“簡單的激勵機制罷了。”

巫穆青卻不許她逃避話題：“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

“世人對于自己的東西，皆是秘而不宣唯恐便宜了旁人，對于他人的東西，則是恨不得占為己有獨自享用。”

“而你為何能摒棄這一人登峰之心，費盡心思引導他們相互分享？”

俞寒避無可避，還是決定立好自己的人設，回答得高尚一點。

“因為每一件看似不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人，齊心協力之下，都能累成一個巨人。”

“我希望他們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隻做自己所思所想之事，然後彙聚在一起，變成下一個巨人。”

“給凡人的歲月以文明。”

她說的慷慨激昂，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上輩子作為代表在台子上演講的時光。

一旁左丘代卻非常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她。

“可是掌門，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他向她展示那些明明有靈根卻不修行、沉迷種田挖礦每日逃學的人員的數目。

俞寒笑了笑，神情卻是少見的認真：“這些人的存在，才是我的成功之處。”

“他們能自由快樂地擺爛，才是旁人對‘無意義’認可地表現。”

她轉頭望向巫穆青：“所以你明白了嗎，我向你承諾會有無數‘試藥人’的底氣？”

自由和包容，自會破滅掉敵視的隔閡，化為支持的力量。

巫穆青沉寂良久，竟是苦笑出來，像是有些自嘲。

然而轉瞬之間，她又恢複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樣，眸尖直直地鎖定向俞寒。

俞寒看到她勁瘦的腰肢暴露在陽光下，散射出麥色般健康的光芒。

“所以你承諾的丹鼎閣什麼時候能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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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皎月高懸，俞寒走到裴天衢屋子後推門而入，看到他正望着宗門的山影出神。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藥碗，是空的，早已乖乖喝完了。

俞寒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去調侃，言語充滿了戲谑。

“機會給你了，怎麼不跑？”

裴天衢微微移眸望向她，良久才憋出一句：“…你是當真想救我？”

那聲音沒了壓抑的憤怒，雖冷冽卻如初秋山泉，令人舒适愉悅。

俞寒點頭，她揮了揮手，叫出跟在身後的巫穆青。

巫穆青“啧”了一聲，忍不住提醒道：“你耗費資源和精力攤給這些庸才，現下得到的回饋，足夠你在這恃強淩弱的修真界去庇佑他們嗎？”

俞寒笑容消減，卻沒有回答。

巫穆青隻能認命地去探裴天衢的脈息：“藥王谷之所以醫不了他的傷，是因為他靈根之基已被北域的百年噬心蛇蛇毒侵蝕，隻有那蛇巢旁伴生、且年歲長于蛇身的蛇涎芝可化解。”

“此物乃北域地脈特産，藥王谷無法培育，能否尋得隻能看你機緣了。”

正待俞寒沉吟之時，一支小小的枝桠從窗外探了進來，用葉片拍了拍俞寒的手。

俞寒順手撓了撓葉脈，摸得嫩芽都打了卷才放過它，好笑道：“偷聽多久了？”

九夷的聲音良久才傳過來，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吾聽村裡通商的人說，禹城百仙樓陳列着南蠻以外的各類珍寶，你可以派人去瞧瞧。”

俞寒：你到底有多喜歡聽赤村的鄉親們唠嗑啊……

她想着他向來古井無波的神态，突然起了調笑之意：“珍寶啊…那一定很貴吧。”

小枝桠頓了頓，退回去半響又遞來一枚果子：“最後一枚了…你，省着點用。”

俞寒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己的孩子也不緊着點，真舍得都送給我啊？”

“不、不是孩子。”那樹枝震顫着扭曲起來，俞寒仿佛看到了他羞紅的臉，這才歇了繼續逗他的心思，安撫地拍了拍那枝尖。

“别擔心，全宗門也隻有你這棵傻樹會怕我沒錢。”

相比巫穆青一臉冷漠加嫌棄地看着一人一樹互動，裴天衢看着俞寒難得溫柔的姿态，心裡不知為何有些不是滋味。

那女人與他相處時，要麼滿不在乎戲諷挖苦，要麼手腕淩厲強迫壓制，這些時日拿了他好些寶貝，卻從未像對旁人那樣對他好語相哄。

他其實感受到了，那來自她心底深處對他的敵意。

他也偷偷瞧見了，她今日與那醫師凡人高談闊論時，明明道光萬丈，像一個濟世救人的天神。

可唯獨對他，生而具有一股敵意。

裴天衢咬緊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