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後自會知曉,明日見。”
不待黑紅色的光霧消散殆盡,姬千便跨步走到蘭薔身邊,略略掃視,一眼便看見她青紫的脖子,擰起眉頭道:“又受傷了。”
蘭薔捂住脖子,心虛地低下頭,老實巴交。
姬千瞪她一眼,轉臉看向她身側。
“你就是白雁歸?”
白雁歸沒想到他不光認識危離,連自己都認識,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點點頭道:“正是,多謝閣下解圍。”
方才聽危離說這人是北陰副使,北陰府司掌管凡人命數,鬼帝副使不是一般角色,白雁歸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問他的姓名。
“我看你似乎,傷得更重啊。”姬千上下打量他一圈,眯着眼露出些憐憫之色。
白雁歸微笑着搖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蘭薔立刻蹦出來,心有餘悸。
“何止是重,他都死過一回了!我欠你一條命。”
最後一句是對白雁歸說的。
姬千一扇子敲在她頭頂,恨鐵不成鋼:“叫你再魯莽,這下吃到苦頭了,還連累旁人。”
蘭薔捂住腦袋,委屈巴巴。
不過姬千教訓完她,也沒有再喋喋不休,他擡頭環視整間廟宇,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直到看見地上殘留的章齊坤魂魄的灰燼,才走過去,蹲下身查看起來。
“方才此處可有異動?”他捏起一撮灰塵在指尖撚過,臉色變得凝重。
他這麼問起,蘭薔才突然如夢初醒,激動地蹲下抓住姬千的胳膊。
“章齊坤,是章齊坤啊!他今日被下毒暴斃,方才也和阮娘一樣,變成了渾身散發紅光的厲鬼!”
她說完還頗為不解地摸摸腦袋,嘟囔道:“他們家人怕不是被詛咒了,接二連三地魂飛魄散。”
姬千聽後,眼中憂色更甚,可自己剛剛才從無間地獄回來,那裡分明嚴絲合縫。
蘭薔的目光忽然頓在他身上,幽幽道:“而且你此時的姿勢和方才危離如出一轍,怎麼,你們都喜歡章齊坤的魂魄灰燼?”
她說着自己也捏起一撮,灰白的粉末細膩,受了潮意,略微有些粘連。
沒什麼特别嘛……
姬千聞言擡眼望向蘭薔,眉頭已然緊皺起來。
難道危離也發覺了?那就更不可能是他的錯覺……
薄唇微微抿起,緊繃的後背昭示着姬千的心事重重,如果事情還有其他任何可能,他都不希望是他猜測的那樣,否則……
便是最壞的結果了。
。
今夜的雨同蘭薔他們一樣不眠不休的,直到幾人回去後還在傾盆而下,厚重的烏雲沒有要散去的迹象,仿佛預示着什麼事情的發生。
姬千替蘭薔療好了傷,白雁歸的傷勢被危離修複得七七八八,他吃了自己随身攜帶的靈藥,獨自在角落運功療傷。
蘭薔蹲在房門口,雙手托腮看着外面的雨,“你說阮娘和章齊坤突然變厲鬼之事不是那麼簡單,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和鬼界有關?”
姬千立在她身後,視線同樣落在雨中。
“總之不是什麼好事,倒是你,今夜冒雨出去,就白挨了頓打,若不是我碰巧趕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蘭薔咧着嘴回頭,發現姬千正垂頭看她,她縮起脖子,“這不顯得我福大命大嘛。”
說罷她舉起左手掌心,獻寶似的展示給姬千,嘿嘿一笑道:“而且也不是全無收獲,喏,新死鬼掌印一枚。”
姬千侃她一記眼刀,随即蹲下身端詳起她的手,細看顯露出一個黑色的陣法,上面層層疊疊,摞滿了大小不一的掌印。
“多少個了?”他問。
蘭薔眼睛亮晶晶的:“九十。”
她興奮地說完又歎了口氣,“可惜修為高深的沒幾個,大多是凡人化鬼,估計最後要超過百個才行。”
雖然每個修為淺薄的掌印都隻能提供一點點幫助,但收集這麼多,也耗費了蘭薔數年時間。
一轉眼,已經近百個了。
姬千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都是用完成心願交換的?”
蘭薔點頭,悶悶道:“我還是得攢些陰德,以物換物,良心也過得去,雖然……”
也不是每個鬼魂的願望都能達成,比如阮娘和章齊坤。
但她完全可以不這麼做,隻要有這份心,上天就能夠看到。
姬千看着少女虔誠望天,那雙眼裡不知是希望更多還是絕望更甚,不自覺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蘭薔的發頂。
人世間似乎就是這樣,有人生來便在雲頂,罪大惡極也能得到庇護,有的人隻想過平凡的生活,卻要付出一生的時間。
于蘭薔而言,更是連成為普通人,都是種奢求。
“你……罷了。”姬千欲言又止,咽下沒說出口的話,轉而問:“你說明日傍晚動身,可是有事沒做完?”
“是啊!”蘭薔崩潰抱頭。
都怪那個章銘言,若不是遇上章齊坤的魂魄,她都莫名成了殺人犯了!不把事情處理完,要是鬧到官府去,日後别說做生意,她鬼面仙的身份怕是都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