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方才打劫莓陵時的怯弱模樣,變得陰鸷、邪惡,猶如從地下岩漿爬出來的惡鬼。
他咧開嘴,臉頰抽搐幾下,扭動脖子,露出一個堪稱詭異的笑容。
莓陵嗅着他的味道。
同類?
還是惡魔?
莓陵不清楚,她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在這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不再是人類。
拎着的刀也不再是普通的水果刀,而是從地獄召喚出的厄命鐮刀。
眼前這個男人竟然在自己眼前變成了一個惡魔。
不是,不能完全稱之為惡魔。
他的皮相還是人類,内裡的靈魂早已腐爛,散發着惡臭味,像從某個下水道掏出來的堵塞物。
他的靈魂染上了污穢醜陋的顔色,是人類裡的窮兇極惡。
沙曼男人歪着脖子,半弓肩胛骨,機械轉動眼珠,他的身體好像隻有眼珠這個位置能動。因此,他垂下眼珠看着地上的莓陵時,上眼白餘出的部分像惡鬼索命的白绫。
“指甲、皮質、血管、跟腱、頭發、頭皮、耳朵……”沙曼男人用他那雙三白眼打量着莓陵,眼神掃到一個位置,嘴裡就說這部分的名字,在他眼裡,莓陵已經是肢解的肉塊,是案闆上的食物。
無論是誰被這樣充滿惡意的瘋子打量,都會頭皮發麻,尖叫着逃走。
沙曼男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享受人類的恐懼,癡迷于欣賞人類在死亡來臨前的生理反應,他們的膀胱會收縮,大小便失禁,四肢出于求生的本能無意識掙紮,哪怕血管劃破、放幹血後還能看見他們不屈的手指抽動着,努力擺脫死亡的降臨。
他在等,等待莓陵驚慌失措的表情。
這樣漂亮的臉蛋露出那樣的神情一定非常動人,他已經開始幻想在她淩厲幹淨的短發上擦刀的快感。
他手指忍不住抽動,興奮得牙齒打顫。
然而,莓陵眨了眨她纖長的睫羽,很難過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借着雨水洗了洗雙手,順便把染上泥巴的硬币洗幹淨了。
做完這些她才看向男人,淡聲叫出他的名字,“皮瘋子。”
她第三個攻略對象,竟然是個殺人犯。
還是那個趁着暴雨月連殺十個人,抽筋、剝皮、剔骨的皮瘋子。
莓陵太失望了,好比是找了三個月的食材準備一道菜,結果,做出了一道豬食。
顯然,面前這道菜比豬食還要難吃。
尤其是皮瘋子從那個怯弱的沙曼男人,變成此時的瘋子,他身上原本的辛辣味,越來越難聞。
見不到莓陵臉上震驚的表情,皮瘋子疑惑,更讓他疑惑的是,她認識他。
是什麼樣的底氣讓她在知道他的身份後還依舊如此淡定。
皮瘋子不清楚,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很興奮。
他的血液因為莓陵的話感到興奮,這樣特别如玫瑰花一樣的女人,殺起來肯定很爽,他迫不及待想要用刀尖剔開她的心髒,感受她鮮紅滾燙的血液在他指尖流淌。
想到這裡,皮瘋子激動向前一步。
莓陵也動了,扔給他一把傘——黃色的小雨傘,上面還有可愛的紅色斑點,傘柄下方做了個胖胖黃鴨子頭。一看就是那種小朋友、小女孩會舉着歡快走在小雨裡散步的款式。
這把陽光開朗的傘和皮瘋子完全不搭。
給他幹嘛?
莓陵頭也不回,轉身離開,用背影對着他冷漠說:“我報警了,警察來之前你先用這把傘吧。”
皮瘋子:?
她腦子有病?
她憑什麼認為自己會傻站在這裡,等警察過來給他戴上鐐铐再處以死刑。
他是什麼很賤和聽話的人嗎?
他可是皮瘋子!
皮瘋子第一次感覺到被侮辱,還是一個女人,他需要即刻斬殺莓陵沖刷此時的屈辱感,刀尖一轉朝着莓陵一擲,刀被什麼東西擋在半空中,直直墜下來。
叮當——
刀柄掉在地上發出聲響。
莓陵走遠了,聽到聲音才回頭看皮瘋子,見到地上的刀,她好心解釋,“人類無法逃脫魅魔的結界,雨下大了,你記得撐傘。”
早在識别出男人身份時,莓陵已經落下結界。
本來找不到男人吸食就煩,最後一個食物還變質了,為了讓他不去糟蹋其他人類,莓陵不得不多擠出一點能量控制這個殺人犯。
雖說人類世界的和平和她沒有半毛錢關系,但想到自己為聯邦政府工作了大半年,伸手做點好事也符合聯邦的價值觀。
皮瘋子的三白眼靈活轉動着,随後死死盯着莓陵的背影。
她是惡魔。
意識到對方不是人類後,皮瘋子燃起一股奇異的興奮感。他像一頭雄獅在貧瘠的草原尋找獵物,蠶食、剝皮是他對同類常用的招式,但今天,他遇到了老虎,一頭威風凜凜氣質高傲的白虎,她矯健的身姿、漂亮的皮毛不同于他之前獵殺的任何一頭獅子。
獵殺惡魔,皮瘋子興奮到頭皮發麻!
嘭的一聲——
皮瘋子倒地不起。
辛辣、濃郁的胡椒粉味再一次竄上莓陵的鼻腔,看着倒在暴雨裡的皮瘋子,莓陵第一次感到如此疑惑。
這個男人又變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味道也變回來了。
能夠自由控制靈魂惡意的人類……
還能稱之為人類嗎?
魅魔凝視地上的人,凝視良久,她動了。
走回去,拎着男人的衣角,像拖垃圾一樣把人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