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房裡靜悄悄的,雄蟲躺在柔軟的被褥裡睡得沉。暖氣開的太足了,以至于他踹掉了被子,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頭。
他一如既往的豪放,睡成一個大大的“大”字,大字右下角是歪歪扭扭占着個角落的雌蟲。
雌蟲高高大大,委委屈屈赤膊趴在腳邊,背上搭着雄蟲的左腿,腦袋傍着床沿,身體直挺挺地往斜對角擺,右手摸向床尾,睡成了“蔔”字。
床頭上的電子時鐘顯示6:00時,生物鐘早已定格的雌蟲動了動手指,睜開了眼。
淺藍色的眼睛在昏暗裡亮着幽幽的兩點光。
他小心翼翼坐起身,把雄蟲搭在背上的腳捏下來探了探溫,接着撈起滑下床的被子蓋在雄蟲身上,摸到遙控調低暖氣,撐在床頭看了一會兒熟睡的雄蟲,這才俯身在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穿起衣服下了床。
一夜過去,屁股的傷勢早就好了。雄蟲那個力道光顧着吓蟲,沒什麼殺傷力。
随意灌了兩口營養劑,托勒密躺進林隽的懶蟲沙發上處理那些不能被林隽知道的事務,可沒處理幾項,他就有些分神。
窗外霧蒙蒙的泛着點魚肚白,晨露黏在落地玻璃牆上模糊了世界,萬物變得缺一塊,少一塊。托勒密遲疑了一下,把上頭的玻璃窗打開了一半,刺入肺腑的涼意湧進來。
外頭起了霧,街道隐在裡面,然而路燈因為防霧設計仍然明亮,勾勒出懸浮車行駛的軌道。
一大早,已經有不少車燈在濃霧裡穿梭。
他收好光腦,去雜物房拎起那根昨天在他屁股上猛敲的鋤頭去了後院。
那可真是一片狼藉。
有機大棚歪着半塌在原地,露出裡面同樣慘不忍睹,宛如被轟炸過的土攏,唯獨那棵芒果樹幸存着。
托勒密看着那棵芒果樹,笑了,那隻雄蟲可真是偏心眼偏到天際去了。他走過去摘了片葉子含在唇瓣間,吹了一聲清脆口哨,這才撸起袖子修整後院。他把土攏重新翻好,又把林隽沒挖完的坑挖好,種上蘋果樹和橘子樹。
要不說林隽偏心眼呢,明明都在一塊,橘子樹都被踩斷了枝,芒果樹卻連片葉子都沒掉。那麼混亂的情況下還要守着自己喜歡的。
動作利落地把有機大棚也修整好,托勒密又拎着錘頭,釘子和木闆,把栅欄上的洞補上。他望着那塊顯眼的補丁,忽然覺得林隽不肯換栅欄也挺好的。以後隻要看到這個補丁,他就會想起他。
正這麼想着,林隽醒了,他站在後門靠着門框打着哈欠,霧氣還沒完全散去,花三個多小時修整好的後院還沒被看到,他隻看到離得近的托勒密站在栅欄邊傻笑,“幹嘛呢?”
“補栅欄。”收拾好錘頭,托勒密靠過去,二話不說就像隻呆頭鵝抻着脖子去親林隽,被林隽捂着嘴撇到一邊。
“我沒刷牙。”
“窮講究。”
“滾蛋。”
托勒密洗了手,馬不停蹄進了廚房給林隽弄點吃的喝的。他正守在竈前溫煮奶液時,林隽叼着牙刷滿嘴泡泡跑過來,話都說不清,眼裡滿是興奮地拉着他的胳膊往盥洗室走。他忙慌熄了火,免得回來隻剩一口燒幹的糊鍋。
小别墅的裝潢是眼下最時興的空氣屋,通體由高硬度靈鑰礦制作的玻璃牆拼接而成,每面牆都為雙層,内裡嵌進科技闆屏,可以随意調整透明度和場景。
但林隽不信任它,總覺得它會失靈,所以在盥洗室這樣涉及隐私的地方挂着垂簾。他沖着洗漱台吐掉滿口的泡泡,拉着托勒密站在窗前,用牙刷當指揮棒指向隔壁院子。
托勒密和他一道擠在盥洗室正當面的小窗口朝外望去。
和早晨那會相比,霧氣散去了些,但仍然迷迷蒙蒙的。
隔壁院子隐隐約約,看不仔細,但也還能看見被五隻高大雌蟲包圍的伊恩。他們正彼此對峙着。伊恩不像往日那樣嚣張跋扈,而是低着頭一直在哭。
“你看看,是不是後院着火了?”林隽忍不住壞笑。老天真是開眼了。看吧,人……蟲不能說虧心話,做虧心事,否則那是會有現世報的。
“嗯?菲利普怎麼會在這裡。”托勒密驚訝地開口。
“菲利普?誰?”
“第三軍團的大校,蟲皇麾下的寵臣之一。”
“你們蟲皇還挺博愛,後綴都用上之一了。”
“是我們的蟲皇。”托勒密糾正,“你現在可是帝國合法公民,不要亂用稱呼。”
林隽不太在乎地撇撇嘴,繼續望着隔壁。
這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掐着時間也來吃瓜,全把他擋住了。
看不清的林隽不知道霧裡具體發生了什麼,隻看到幾隻蟲模糊的身影忽然激動起來,發生了一點肢體沖突,最後伊恩尖銳的哭喊聲穿透了霧氣,“憑什麼——”
“憑什麼是他!他明明隻有C級,還是從垃圾星來的!他比我強在哪兒!”
這不會……又在說我吧……
林隽腦殼開始發漲。
“他都被玩爛了!為什麼還要選他——”
“我不信!托勒密肯定是被他欺騙了!”
“怎麼可能!那可是垃圾星,雄蟲的地獄!怎麼可能沒有被玩爛!”
這個嘴賤的。林隽無語極了。
悄咪咪掐着手指頭算了算。今年他二十九了,距離他的本命年還有七年,也沒到犯太歲的時候啊。
怎麼天天吃個瓜吃到自己頭上?
伊恩這家夥肯定跟我八字不合。
成天玩爛,玩爛,你個學渣能不能換個詞。
再說了我從頭到尾哪裡爛了?
你個一年睡六十多隻雌蟲的按.摩.棒整天罵我爛,真離譜。
我看你才被玩爛了。
一年六十多隻啊。
地球的炮王都沒你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