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傾瀉着碎金般的光，在香槟杯杯沿凝成晃動的光暈。

宴會廳觥籌交錯，酒杯碰撞聲與舞曲旋律交纏上升，順着浮雕攀向穹頂。

海軍将領們松開了一絲不苟的領口，世界政府官員們卸下往日冷硬的表情，那些白日裡針鋒相對的政要們，此刻正借着酒意交換暧昧的耳語，在旋律聲中輕晃舞步，将權力遊戲暫時掩藏在轉動的裙擺之下。

人們在這片難得的慵懶閑适的氣氛裡偷閑享受，緊繃的神經得以稍稍松弛。

這場被政要與規則填滿的世界會議，終于在酒精和晚禮服中顯露出它奢靡的本質，并逐漸迎來尾聲。

你靜靜地站在宴會廳的角落，水晶吊燈的光影投落在你身前，将你與喧嚣的宴會廳隔成兩個世界。

庫贊漸行漸遠的背影似乎還在眼前，在人群的漩渦中忽明忽暗，最終被觥籌交錯的人潮吞沒。你下意識按住胸口，那裡泛起的陌生的酸澀和刺痛感似乎也越來越強烈，你忍不住皺緊了眉。

人們的笑聲和交談聲裹挾着酒精和香水味撲面而來。你卻隻覺得耳膜發脹，所有聲音都遙遠且模糊。

你突然想起上一次馬林梵多的海軍宴會。

那時你剛成為他的副官不久，同樣觥籌交錯的場合。你仍然習慣性地走到他身邊，像往常一樣詢問：“青雉中将，您需要什麼？”

庫贊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墨鏡後的目光掃過你緊繃的肩頸線條，突然輕笑了一聲：

“啊啦啦，小小姐自己去玩吧，不用總圍着我轉。”

你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的，那您有需要再叫我。”

同僚過來把你拉去女子組的沙發區，讓你和她們一起聊天玩鬧，品嘗酒水和甜品。

庫贊站在露台的陰影裡，他的視線穿過人群，沉默地落在你身上，像寒夜中未熄的餘燼。

宴會結束，你起身認真整理衣服，在人群中找尋他的身影，準備過去履行副官的職責，而他總是會恰好出現在你面前，仿佛早已在那裡等候。

“宴會已經結束了，小小姐。”

他微微俯身，呼吸間的冷氣拂過你的睫毛。

“是的。”你點頭

“您接下來是否需要——”

“不需要。”他打斷了你。

“今天沒有文件，沒有會議，你可以自由行動。”

他看着你的眼睛，他想說，你現在可以繼續玩，不用跟着他，或者……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待在一起的話，但不是因為職責。

“好的。”

你眨了眨眼，認真思考了兩秒，完全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完全沒有察覺出藏在他話語裡的期待。

“那我先送您回去，再自行離開。”

庫贊歎息般笑了笑，他放棄糾正你，任由你緊緊的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甚至刻意放慢腳步，配合你一絲不苟的護送。

……

你的手指在袖口下蜷了蜷，再次看向盯着庫贊離去的方向。

你的大腦第一次陷入無意義的循環。

“要不要過去找他？”

《副官手冊》沒有“被上司刻意避開”後的應對流程，你的身體先于理性邁出半步，又硬生生釘在原地。

……

庫贊的腳步越來越慢。

最終，他停在了宴會廳另一端。水晶吊燈的光暈在他肩頭鍍了層虛幻的金邊，卻照不進他晦暗的眼底。

他轉身時，身後是喧嚣的人潮與晃動的光斑，珠寶折射出的光影在他眼前流淌，酒杯杯沿碰撞出迷醉的聲響，禮服裙擺翻湧成金色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