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租的地方,也是個老小區。
兩室一廳,月租八百,白色瓷磚地闆,木質的櫃子,世紀初的裝修風格,客廳裡有個魚缸,沒水沒魚,放了些雜物。
剛進門,盧卡朝她跑過來,壞心情一掃而光。陳蔓枝抱着盧卡坐在沙發上,準确的說,是那種老式的紅木長椅,硬邦邦的,夏天坐着很涼快。
電風扇呼呼吹着,陳蔓枝開門見山:“我要把盧卡帶走。”
陳潛沒搭理她,把放盛在涼水裡的西瓜撈上來,切開。
“我晚上就回雲從。”
帶狗上高鐵不太方便,她打算找個順風車過去。
陳潛還是不理她,兀自吃起西瓜。
陳蔓枝有點渴,陳潛看出來了,他妹現在對他生疏得很,明明眼睛都盯在西瓜上,也不好意思找他要。
陳潛有點氣:“這就是你跟我斷絕關系的方式?打算瘸着腿抱一條狗回雲從?”
“怎麼不打電話找上次的男人來接你,這麼快就把你甩了。”
“你能不能不要亂說。”
有人敲門,是個年輕女人,站門口沒進來,陳蔓枝眼睛一亮,以為是她哥女朋友。對方瞥了她眼,問陳潛:“你又找了新的?”
“我妹。”
陳蔓枝驚呆了,她看着女人在他哥腰上掐了下,眼波流轉道:“我昨晚把項鍊丢你床上了,你幫我找找?”
“沒看到,别來煩我。”
???
陳蔓枝腹诽,陳潛你說的是人話嗎?
那女人笑得更動人:“就知道騙不了你,我就是想問問,今晚還能來嗎?”
“以後再說。”
陳潛把門關了。
他居然把門關了。
陳蔓枝還沒理清楚,愣愣問道:“那、那不是你女朋友?”
陳潛将瓜皮扔到垃圾桶,在呼呼的風扇聲中,毫無波瀾地像吐西瓜籽一樣,吐出兩個字:“炮友。”
沙發上抱着狗的人瞪大眼睛,震住,整個人裂開。
緩了半天,沒忍住說道:“陳潛,你别太離譜。”
男人不屑一顧,很鄙夷地看她:“她情我願,有什麼問題?”
陳蔓枝被堵得半個字都說不上來,盧卡舔着她手,沖她傻樂,她一刻也待不下去,抱着盧卡就要走。
“狗留下。”
“我就是要帶它走。”
“它最近腸胃不好,明天還約了醫生,跟你走活不了。”
陳蔓枝沒辦法,重新坐了回去,默默陪着盧卡在椅子上玩,很輕地揉它肚子:“怎麼不舒服?是不是陳潛沒照顧好你?”
西瓜切了片,端到她面前。
陳蔓枝微愣,咽了下口水,弱弱說道:“你、你不能亂搞男女關系。”
“不吃我扔了。”
“等會,我吃一口。”
沒必要跟食物過不去。
西瓜清甜,一口咬下去,神清氣爽。周啟蟄好像不怎麼愛吃水果,冰箱裡總是有,但這個夏天,還沒見他吃過西瓜。
?
怎麼這會也想起他。
陳蔓枝心虛地看了眼她哥,然後悶聲把一盤瓜全吃完。
扭傷腫起來的地方要兩三個小時冷敷一次,陳蔓枝躺在椅子上補了會覺,脖子枕在扶手上,硌得生疼。
傍晚,陳潛從小區門口排隊的鹵菜攤,買了點紅皮鴨和涼菜,回來看到陳蔓枝和盧卡都在睡覺,站在門邊恍惚了半天,然後輕輕帶上。
他妹小時候真挺可愛的,尤其是讀學前班那會,班上哪個小孩想爸爸媽媽,被老師罵了在那流淚,也不管男孩女孩,她撲騰一下就跑過去抱住對方,又是安慰又是哄,好多小男孩被她整得面紅耳赤,哭都不好意思哭。
長大一點,就不這麼幹了,特别容易害羞。
但對他這位哥哥,還是會撒嬌,要這要那。
父母都不在後,尤其是現在,陳潛不清楚妹妹是不是真的變了許多,但情感上确實不那麼外向,很多事藏在心裡。
人長大都不容易。
脖子硌得受不了,脖子手臂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癢得要命,陳蔓枝沒睡好,頭疼醒來,懵了半天。
陳潛把菜打開,放碟子裡:“去房裡睡。”
陳蔓枝剛睡醒,喉嚨還有點啞,含糊道:“不去。”
他知道她在意什麼,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輕描淡寫道:
“那間房是給你回來住的,沒人睡過。”
陳蔓枝往裡面看了看,被子鋪得很整齊,夕照從窗戶映進來,整個房間很像她小時候的卧室。那些她沒辦法帶走,以為會被繼父丢掉的東西,都搬到了這裡。
她抿了抿唇,心裡有點發酸。
“哥……”
“什麼?”
“你講話能不能不要那麼刻薄。”她頓了幾秒,聲音小下去,“早上直播間,不止十個人的。”
陳潛:“。”
紅皮鴨子很香,皮薄又脆,陳蔓枝猶豫着吃完晚飯是留下住一晚,還是回雲從的時候,微信語音通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