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把電話挂了。
根本沒當回事。
陳蔓枝覺得這樣不行,他沒道理火大心情不好,就找她不自在,出了台裡,打了輛車,直奔高鐵站。
她要把盧卡接走,來表明自己态度。
雲從回江陵的高鐵班次多,時間快,票也好買。她回到家,繼父坐在小區樓下,跟人打牌,見到她,很詫異,語氣好不到哪裡去:“你哥前段時間搬出去了,你不知道?”
陳蔓枝想起來,陳潛是說過,現在盧卡在他身邊。
繼父瞅着她,喉嚨裡卡着痰,粗着嗓子嘲諷道:“你哥搞女人,不理你了吧,你還回來找他幹什麼?聽說你現在當主播,能掙不少錢,什麼主播,正經嗎?回來也不給我帶條煙,真不懂事。”
打牌的鄰居也笑,牌打下去,看似解圍,實則抓到話題趁機展開:“年輕人不容易,你少說兩句,正不正經,能掙到錢不就行了?”
“我哥搬哪去了?”
繼父呸了聲:“老子曉得個屁,一天到晚見不到影。”
高跟鞋穿久了不舒服,陳蔓枝出了小區,坐在公交站台休息,腳後跟磨破皮,火辣辣的疼。
她打電話給陳潛,對方不接。
索性給他編輯短信:
【我在江陵了,沒地方去,出來斷絕關系。】
發送完,一擡頭,街對面的律師所下來兩個人,中間穿着白襯衫的那位視線朝她看過來,正好撞上。
江陵真的很小,老舊的步行街,冷清的商場,和走兩步就容易遇到的熟人。
陳蔓枝并沒有刻意躲着誰,但在頂着大太陽的中午,遇到宋銳,實在挺郁悶的,而且她現在心裡就一件事,找到陳潛,把盧卡帶走。
好在,宋銳也當不認識她,沒有走過來。
陳蔓枝心裡松了口氣,考慮着先在附近找個小店,填飽肚子。
陳潛要是還不理她,她隻能暫時先回雲從。
三十七八度的高溫中,陳蔓枝走了許多人成年後會走的流程,那就是意識到自己似乎沒地方可去。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去,可以心安理得,放心大膽地去,那一定是自己為自己準備的。
要有一套房子,哪怕它小點。
隻是,這并不是一個幸福的發現,它往往摻雜着許多無奈。
附中離得近,陳蔓枝想到那家高中時去過的快餐店。
不知道還是不是兩葷一素八塊錢的價格。
漲價了。
老闆讓她往裡面坐,找個桌拼一下。
她一進去,看到宋銳和他那位同事吃飯。
陳蔓枝有點想走,老闆卻很熱情地給她端來免費的赤豆酒釀。宋銳那張桌是多出兩個位置,她沒坐,坐在了旁邊,剛好這桌有個多出來的座位。
這桌人很熱鬧,做苦力活的,桌上都擺着啤酒。幾個叔叔人很健談,也很樸實,問她:“怎麼小姑娘一個人過來吃快餐。”
陳蔓枝笑道:“天氣太熱,看到就進來了。”
微信響了聲,周啟蟄發來的:
【跑哪去了?】
他這文字自帶的語氣,好像她下了班就得立馬回去似的。
陳蔓枝:【有點事,晚上會回去。】
小館子裡聊什麼聽得一清二楚,宋銳和他同事聊天,陳蔓枝不想刻意去聽,也聽了個大概:
“聽說你買房了。”
“父母幫襯的。”
“正常,靠我們自己,還不知道拼多少年。”那同事說着,又問宋銳,“你現在有房有車,下一步是不是得考慮找個女朋友?家裡沒逼着你相親?”
宋銳尴尬地笑了聲:“有啊,沒遇到合适的。”
“相親是有點難。我身邊好幾個,後面都跟初高中同學結婚了,大家比較熟,也知根知底。你上學沒談過戀愛嗎?找人聯系試試。”
陳蔓枝默默加快吃飯速度,幾口當一口吃,聽到宋銳說:“試了,人家現在不一樣,看不上我,喜歡有錢的。”
他同事接過話就打抱不平起來:“别在意,女人都這樣,有錢人對她們也就是玩玩而已,早晚得哭。”
陳蔓枝沒了胃口,倒是她這桌的幾位叔叔,舉着啤酒杯,豪爽道:“這是什麼話?誰不喜歡錢,不喜歡錢我們能在這大熱天累死累活?男人掙了錢,不就是要給老婆花!”
“誰說不是,我家那位,脾氣暴得不行。我每天帶回去的西瓜不夠甜,都要罵我兩句,說我在哪裡撿的爛瓜,舍不得給她吃好的。”
“再講,也别說人家看不上你,人家看上你的時候,怎麼搞掰了呢?我女兒就跟她高中男朋友談到現在,還瞞着我,以為我不知道。”
宋銳視線落在他們這桌:“叔你們沒說錯,确實是我不懂珍惜。”
陳蔓枝吃不下了,擦了嘴,起身離開。
這一天都很邪氣,也很不自在。
她也有點惆怅,認識的人,好像都走得挺快的,買車買房,結婚談對象。
還有人方方面面都很成功,甩她好遠。
陳蔓枝打算找個自在的地方待一會。
“蔓枝。”
她剛出來沒走幾步,聽到身後的聲音。
是宋銳,這會隻有他一個人。
他沖她笑笑,變了張臉似的:“還好你沒走遠。”
陳蔓枝看着他,不解地蹙起眉:“宋銳,你一直都這樣嗎?”
在别人那裡提起她,總是陰陽怪氣。單獨到了她面前,又變成深情無害的前男友。
高中的時候,宋銳就挺别扭,一會當着他兄弟的面讓她别粘着他,表現出對她沒有很在意的樣子,一會又嫌她對他不夠親密,總問她是不是真喜歡他。
宋銳一臉無措:“我不懂你的意思。”
陳蔓枝不想理他,往甜品店的方向走,她想去找戴碎花頭巾,很會拍照的金阿婆聊天。步子一快,沒注意,細高的鞋跟猝不及防卡到人行道地闆磚縫裡,腳踝一陣炙熱悶痛感傳來。她倒吸口氣,對着伸手要扶她的人,踉跄着退了幾步:“你不要碰我。”
宋銳皺起眉,襯衫被汗浸濕:“我不碰你,我就扶你去旁邊藥店噴個藥行嗎?”
“不嚴重,我自己去。”
腳踝肉眼可見的腫了,她現在也能說不嚴重,以前生凍瘡指節紅了一塊都要給他看看。
宋銳跟在她身後,心裡憋悶得難受。如果他那時沒有沖動犯渾,急切地想要去體驗未知的東西,或許他也能跟蔓枝安安穩穩走到現在,過兩年再有個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