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在身體上各方面都強于他，他不擔心什麼。料想兩人跳下船之後，船上的人會彙聚在他們跳下的位置向水下射擊，羅譽沒有急于上浮，而是潛在水下往岸邊的方向遊去。

但很快，羅譽感覺到了不對。史蒂文沒有跟上來！

他再度折返，在漆黑的水中尋找是一件非常困難的東西，尤其是頭頂上還不時有子彈呼嘯着穿透水面射下來。羅譽摸索了好久，他一口氣就快要用完了，才依靠水流找到史蒂文。他就在落水處的附近，動作遲緩僵硬，受了傷。羅譽沒猶豫，帶着他幹脆反方向往船底遊去。

小型的平底圍網漁船如今是空倉，吃水并不深。羅譽需要換氣，史蒂文的狀況隻會比他更糟，需要趕緊上浮。羅譽大膽地拽上史蒂文，貼着船底，遊到船的另一邊冒頭。這時候，羅譽賭所有船上的人注意力都在靠近河岸的那一邊。

他們貼着船體浮出水面，羅譽緊緊抓着史蒂文，他的眼鏡落水時掉了，隻能借着依稀的燈光看出高大的保镖現在看起來很蒼白。

“Steven，傷在哪兒？”羅譽小聲問。

“右腿，失血有點多，恐怕擦傷了大血管。”

一陣沉默。即便是羅譽，也不由得慌了一下。史蒂文不是一個“愛哭要奶”的孩子，他幾乎從不主動提受傷的事，即便當年小酒館事件中，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沒提過一嘴。現在他卻說“擦傷了大血管”……

“沒事，喘口氣，我帶你上岸，我們到車裡就能上藥包紮。”羅譽也學着史蒂文輕描淡寫的語調說道。

史蒂文把自己往船體上靠了靠，現在的他腿部受傷，浮在水上全靠羅譽給他撐着。他笑了笑，羅譽竟然也會有這麼不理智的時候，都這樣了，還不肯放棄他。

他們心裡都清楚現在的情況，腿部重傷大出血，就算沒有追兵，也很可能緻死。他們現在沒有醫療條件。羅譽最好的做法就是果斷放棄行動不便的史蒂文，不要讓他拖累了自己的逃亡。而史蒂文，他可以選擇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做點什麼，比如出于保镖的職業素養，為羅譽引開瑟傑的注意力之類。但不管他做與不做，他個人的結局已經不會有什麼不同。

可羅譽還想着帶上他。Boss難得還有些小幼稚呢！

史蒂文笑笑搖頭，把羅譽往外推了推。羅譽一把捉住他的手，抓得死死的，臉上的溫和盡數退去，嚴厲地告訴他：“你得聽我的！吸氣！”随即抓着史蒂文，一個猛子紮進水裡，再次遊了出去。

羅譽的水性比小時候要強上許多，但這次帶了個體格比自己高大許多的歐美保镖，體力消耗大上許多。這一次，他選擇随着水流，往下遊順一段距離，然後折向岸邊。天就快亮了，等天亮了就容易被發現了。

漁船上的人在另一側用上了作業燈，把船體到河岸之間的水域照得通透，上面的人向水中打了不少子彈，什麼也沒有發現。瑟傑已經從駕駛台上下來，他陰沉地看着水面，知道如果僅僅是這樣，那兩人就要逃脫了。他當然不能放走他們！

呵！一樣黑沉的水面，一樣的潛水逃亡。當年青珈河畔的夜風，也和今天沒有什麼不同。

從逃亡者變成了追捕者，瑟傑眯着眼睛，勾起一個殘忍的笑。羅譽，你跑不了。

漁船松開了纜繩，突然向下遊漂出去，而後，在水中下了刺網。

船上的作業燈大亮，就像在河面燃起一把大火，照亮大片河水。衆人緊緊盯着水面上的情況，不敢掉以輕心。

網被漸漸收上來，越收越緊。水下有東西開始翻動，可能是大魚，也或許……

瑟傑下令加速收網。

被網住的東西似乎掙紮得更加激烈了，水面也被攪起波瀾。蕩漾的水花中，似乎隐隐有一絲血紅。

水下，羅譽和史蒂文正在網中。此時的羅譽還好些，他身上的網已被史蒂文用猛虎刀割開了個大口子，他已經脫困，隻是被刺網挂纏出一些小傷口。但史蒂文就不太好，他幾乎整個人都在網中，體力也消耗殆盡。羅譽想要拿過他的猛虎刀，幫他割網，卻被史蒂文一把推遠。

漁船上作業大燈還沒有來得及轉過來覆蓋這一片，但若幹手電筒的光從頭頂的水面時不時掃下來。羅譽定定看向史蒂文，此時雖然還看不清楚面目，但史蒂文那一頭金發已經被照亮，蕩在水中。羅譽知道史蒂文要他走，史蒂文也知道他還是不死心，頻頻向他揮手趕他走，最後甚至強硬地端起微沖對着他。兩人在水下僵持不了一小會兒，史蒂文就被拖出水面。

船上的人一陣歡呼，可能是第一次嘗到了漁民豐收的喜悅。不過他們沒能高興太久，下一刻，被纏在網中的史蒂文舉起懷中的槍對着船上，又是一通掃射。船上衆人再次抱頭逃竄，各自尋找掩體躲避。

在岸邊不遠處，“嘩啦”一聲，有人破水而出。此處水淺，羅譽站起身向岸上狂奔。

船上有人發現，大聲呼喝，接着開始有人朝這邊射擊。仍在網中的史蒂文再次端起槍，吸引火力，掩護羅譽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