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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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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搔着巫鎮裕的神經,使他醒來,眯着眼睛手掌先伸到一邊找無相,人不在床上,剛想叫人就看見無相坐在床邊,換上早早制好的白衣,劉海梳到腦後用一字夾固定了,一張臉清亮亮的,像島嶼退潮。他揉着眼睛坐起來,替無相編發問之前不是說要劉海嗎?怎麼想起來梳上去了?無相說:“歲數大了就要梳起來啦。”“也不是很大吧,喜歡就留呗。”巫鎮裕吻他生着短絨毛的後頸,吻他思索着的臉,将稍微有些皺的衣領捋平。他搖頭了,有幾分第一次遇見的神色,笃定、溫和、知曉所有同時一無所知的精氣神。

他說,在前面蕩着不方便。頓了頓,繼續說,我要回家了阿裕。短得有點離奇的兩個字,卻能把他從依賴裡整個提起來車裂。回哪裡去?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啊。他拿掌心網住巫鎮裕的臉目,讓他去給自己找一個小盒。巫鎮裕習慣性地聽從,回到他面前才反應過來,繼續問:要回哪裡去?他偏臉摘珍珠,紅腕巾綁在小臂,紅色近到眼前,珍珠落進糖果盒發出兩聲輕響,然後是手镯,到戒指猶豫許久,最終沒有摘,取下腳鍊放到盒中。

“什麼意思?”

“這個我要帶走。”無相溫柔地看手指上的兩枚戒指,“我要回家了,你有沒有記住我跟你講的話呀。十五年後會功成名就,幫我把劍給二哥,劍我會放在長衡山的榕樹下,贖二哥回家。”他想了想說你晚上去拿就可以了,二哥的号碼我存手機裡啦。

“那你呢?”

“我就回家了。”

“那我呢?”

“會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要走,但是會幸福的,人生如馬拉松嘛。”無相招手叫他過來,擁抱他,“如果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賣掉我的東西再堅持一下。”他無聲掉淚,雙手不斷摩挲無相的背脊,努力清晰地講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嗎?無相搖頭,告訴他,不行,太遠了,真的太遠了,你就留在家裡等到晚上,不,第二天,去長衡山取劍,你絕對不可以跟來。晚上對巫鎮裕來說太危險。巫鎮裕說不行,不行,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離開我去死。無相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捧起他的臉吻,像風擂到他臉上。

“拜拜。”他說完就跳窗跑走,沒給巫鎮裕反應的時間,怕巫鎮裕跟上來,要甩掉一心一意愛你的人比甩掉恨你的人要難上十倍。

他順着氣味走,怎麼樣逃往洱市的就怎麼回到三山,久未使用的手決用在逃票上,黏着比他矮小許多的中年婦女爬上火車,躲避列車員鑽到車廂尾的平台,坐在欄杆上等待抵達三山的範圍之内。

此時的心情和彼時的心情完全兩樣,離開三山時對新世界充滿好奇,種種沒有見過的新東西,沒有感受過的情緒,而今雖然他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還有很多情緒沒有感受過,或許有所缺憾,但是他滿足了,他擁有了許多人從未擁有的“愛”,是“愛”不是“被愛”。他不僅僅愛巫鎮裕,也愛二哥,愛生命中出現過的大多數人,愛這世界上他讨厭的、喜歡的種種事物。愛是内部世界成熟的一種體現。他不單單是成人了,更是成為了一個足夠成熟、足夠完整的人。

唯一讓他覺得遺憾的就是沒辦法更久地陪伴巫鎮裕,沒辦法讓他不痛苦,分離是注定好的。

無相跳車了,落地以後聽見遠處又有聲巨響,偏頭去嗅聞,隻聞見淡淡的泡面氣味和濃郁的葉片氣味,整座山的植物氣息沸騰,翻滾,不是為了無相,而是因為無相身上有浚酉的氣味。許多年過去,流落在外的三山的孩子終于以另一種方式回家探親了,一路的花草郁郁蔥蔥地撫摸他的衣角,歡欣鼓舞地叫喊、搖動。無相數着路過的植物們,牽牛花、青藤、豔山姜、油點草、鱗毛蕨、海金沙、玉山竹、算盤子、馬銀花、山茶、金櫻子、三角楓、亮葉桦、黃山松、紫楠、小葉青岡,然後就是榕樹。三山的樹王,他走近它,它便搖着枝葉,開出滿樹的花朵。一枝嫩芽輕柔地撫摸他眉心的紅痣。

“樹王,我離開這裡才知道原來這裡叫三山,而你也叫三山。”

它讓他折一枝花走,祝福他能夠順利拿到那柄寂寞多日的古劍,讓浚酉清清白白地回到三山。他将花别在發辮尾,謹慎地匍匐着進入家族的領地,頭頂是飛檐,遠處是群山,太陽像是打散的蛋黃。他借樹跳進舊居,即便人走空了也沒有安排别人住進來,沒有多少新家庭建立,新生兒降生。他無聲摸進曾經的卧室,粉塵被攪動,翻滾,那把古劍仍然挂在牆上,如此靜默,如此孤獨。如同兒時那般将它拿在手裡,山芙蓉的紋樣印到掌心。

他離開房間,院子裡站滿了人,站不下的甚至站到屋頂上。他們異口同聲地說:“恭迎大人回家。”嘩嘩啦啦跪倒一片,宓子親熱地靠近他。說是族長,實際歲數頂多三十幾歲,身量高,人是細細瘦瘦的一條,鼻背有顆明顯的黑痣。無相大人,大家都準備好了,等您很久了。宓子帶頭引路,族人們跪着分出一條路,無相沒可能在這麼多雙眼睛前逃走,即便沒有網,已然是天羅地網。

他們穿過石闆路,來到村落的中心位置,一片開闊的空地中央立着參天巨樹的遺骸,樹身每一米的間隔釘入一顆長釘,留出半個腳掌的長度。樹頂做了镂空小廟,廟中放了盞油燈。每當有人死的時候,就要點亮。以樹屍為中心,周圍擺放着不少樂器,牛皮大鼓尤為醒目。所有都準備好了,接血的大盆,畫臉紋的毛筆,食用内髒的餓狗。

宓子說:“請大人點燈。”

無相将劍背在背上,抓住鐵釘開始爬樹,他爬得極快,眨眼的工夫就過了三分之一。爬到一半就能夠看見那棵千餘年的榕樹,它的樹冠一團團地擠掉其他所有的樹。遠處是山崖,青紫色的山峰,流淌到雲霧與山峰最高處的太陽蛋黃。山峰最低處教層層疊疊的廣袤森林承接住。這座山裡,有的是千年古木,但比得上這一棵樹屍的隻有樹王了。他登頂,産生與山齊平的錯覺,拿手指彈燈芯一下,火苗照亮他的眼。

底下開始奏樂,牛皮大鼓有節奏地敲打着,他往下滑,落地時鼓樂大作,樂器人聲全加入進來,宓子說:“請大人開始儀式吧。”儀式的真相是自刎放血,他的口吻把此儀式鍍上層巧妙精緻的金邊。

無相搖頭回答:“這不再是我的責任了。”

“大人出去玩了一趟就忘記自己的使命了嗎?”宓子身後的人們站起身,鼓樂聲又急又重。

“未曾忘記過,但這的确不再是我的使命了。”

“大人不要開玩笑了,請快開始儀式吧。”

“不,我要走了。”

他們向前幾步,無相沒有退,筆直地伫立着,宓子說:“儀式是不能停止的。”

無相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論如何,他都要無相死在三山。無相拔出劍,橫在身前,緩緩道:“那就注意了,刀劍無情。”宓子退道一旁,一幫人動起手來。無相頭回使出全力,穩住重心先出劍掃開近前的人,破出空間,回身反手接住下劈的刀,刀劍相接發出的響聲讓無相判斷出此人的身份,正是教他劍術的師父。自知不敵,立即側閃,往樹王方向沖去。有人攔他卻因實力不足躲閃不及,被劍攻破胸口,血液噴了他半身。晃身前滾,刀尖已到後背,回身抵擋,又有其他人攻來。

崇延教他多年,知曉他近戰能力極強,不願近他身,不斷劈砍讓他無法分心阻擋其他人的攻勢。無相嗅見他人欺身到身側,索性收劍矮身躲過橫劈,将另一人踢向崇延,迎上手中未有武器之人,迅速低喝出腿。咔嚓一聲巨響,此人被踢中臉部,正面與背面做了調換,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倒在地上。他借此機會甩開他們,往外逃,忽然聞見熟悉的小台芒和巧克力混合的氣味,刹住腳,調轉方向直奔紅杉林。這一遲疑,他們便追了上來,無相一面抵擋一面鑽,難免有受傷的地方,沒心思管。錯身滑進紅杉林,單手在樹邊一撈,抓出個狼狽的巫鎮裕來,一面逃一面罵:“你怎麼跟來的!”

巫鎮裕跟他一路,又是跳車,又是爬山,憑借着某種強烈的直覺才來到這裡,沒來得及真正地踏入家族的領地就先力竭,軟在樹下歇腳,現如今被無相單手圈在懷裡奔跑,不大喘得過氣,見着刀劍齊出心慌意亂,好半晌才回:“你根本就不管我怎麼樣!講完話就跑,我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不聽話!讨厭你!”

“你讨厭我,我也讨厭你。”巫鎮裕講氣話,講完就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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