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嘛，就是換一種方法往你嘴裡吐口水。”

“哪種？為什麼要吐我口水？”

浚酉不太想說，每次說這件事像在振臂高呼：我是變态！不過顯然，他不說，無相就不肯就範。于是浚酉湊到他耳邊輕聲告訴他，把無相逗笑了，講方式有點奇怪，但是很像醫生。浚酉聳肩，眼神問你要選哪種？反正最後都要病一場。

“那親吧，吐我嘴巴裡像是恐怖片。”

他們之間親一親沒大所謂的，一條血脈的孩子，像是左手拉右手的關系。浚酉扳正他的臉，有瞬間的咬牙皺眉。無相沒看清，便吻。他們均有種不可說的心情，内心出現兩隻正在蹬腿大叫的動物。巫鎮裕進門了，兩手提着口袋，劇組請吃的甜品他帶了份回來給他，一路風風火火，進來便看到這一幕，兩團白色擠在一起。立刻從兩個人的事情，轉化成三個人的鬧劇，巫鎮裕拉扯浚酉，無相拉住浚酉，免得巫鎮裕被打得半死。

無相大喊巫鎮裕撒手！他一愣，聽話地松手退到小圓桌旁，垂着頭，沒說話。無相看着他，用力錘了浚酉肩膀一下說快走，留下來就得替我哄巫鎮裕。浚酉立刻從窗戶跑掉，風倒灌進房間，拂動窗簾下的流蘇。無相貼近巫鎮裕，小聲喊他。他别過身不理，無相拉他手又喊了一聲。他沒動，無相貼近他：“生氣了嗎？”

“嗯。”

“氣什麼呢？”

巫鎮裕立刻哭了，偏臉拿袖子擦眼淚。無相想拉他去沙發，他也不願意，隻好繞到正面，扳着他的臉看。

“跟我說嘛，因為親吻生氣嗎？”

巫鎮裕的臉沸騰，瞪着他掉淚像是開水瀑出來了：“他為什麼親你？”“我們鬧着玩的。”“那我們也是鬧着玩的嗎？”“不是，當然不是，你明知道你是特别的呀。”“還有，你吼我，幫他不幫我。”眼淚擦得滿臉，難過和委屈也擦得滿臉，“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情，隻欺負我。”“我怕你們起沖突才叫你的，沒有欺負你的意思。”說着輕輕揉他的臉頰，一時情急，不是兇你，我是向着你的。他們倒在床上，擦去眼淚，表白真心。此時他失去的嗅覺重新回到身體裡，聞見巫鎮裕身上愈發明顯的小台芒氣味，甚至超出巧克力許多許多。

“你真的好難過。”

“沒有人會看到喜歡的人和别人那樣還不難過的，我都沒想到要怪你，你就先吼我了。”巫鎮裕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又哭，拿枕巾擦眼淚，“我還給你帶了蛋糕。”

無相撫摸他的臉頰，幾乎也要哭出來，又無比想笑，你好可愛，為什麼不能長久地陪伴在你的身邊呢？無相頗感慨，頗失落地說：“真是無常，我的命運。”

“怎麼了？”他緊張了，為突然轉換的語言，緊張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忘記要哭。無相拿手背擦嘴，掬起他的臉頰，吻，命運的一吻。無相說，我愛你，我愛你，我的冤家啊。他們稍微分開，對視，無相拿鼻尖蹭他的鼻尖，心疼地說：最愛的是你，愛我自己一樣愛你。

眼淚是我們能給對方的最沉重的行李。

不久，他們鑽進浴室洗澡，并肩坐在圓桌吃蛋糕。巫鎮裕講話帶鼻音，還是要講，一面擦無相的長發，一面說陳尋文在片場笑場好多次，因為鄧雪亭飾演的角色造型很搞笑，臉蛋塗得像兩塊柿餅，陳尋文一看到就笑得停不下來，最後沒辦法了把兩個人分開拍。無相想到那個畫面無限真心地笑了。看見他笑，巫鎮裕也笑，問：“你跟她們出去玩怎麼樣呀？好玩嗎？”

“好玩。這三個女人真是酷，單豐禾跟裘楚雲要去念博士了，栾文華開了公司，秋天就會結婚，我答應她要去，到時候給她包一束花去吧，真幸福。”

“是啊，真幸福。”

他們默契地想到既定的分别，想到不被承認的情感關系，想到有關我們的家的破裂，想到對方，不願意再說這件事，潦草地帶過，替換新的話題。洗漱後重新倒回床上，約定鬧着玩也不可以親别人，他們勾着手指講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無論如何都不變。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分别到來的那一刻，巫鎮裕所有的夢想、期望，對這個世界的認識，與親人朋友的關系，萬事萬物，在他眼中忽然變得庸俗不堪。他能夠站起來，抵達未來不是因為重整旗鼓，而是想到了今天晚上拉勾時的童言稚語。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