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遞過那支對講機,經過數不勝數的摸爬滾打,它上面早已布滿新的舊的劃痕,但除此以外,卻被保養得很幹淨。餘禮看見那隻巴掌大的、救了命的對講機,歎息一聲,接過将它放進上衣口袋裡。
“是的。武警已經來了,你的決策很及時……”餘禮側身,讓王紅橋看見那邊井然有序的隊伍——他們剛剛取完證,正準備好了打包下山,他感激似的笑笑,“是我們要謝你,小喬。”
王紅橋被他誇了一通,激動得眼眶泛紅。經此一役,黑雲無比确信連這小女警也被餘禮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此時距他們認識才過去半天……真是可怕的男人,黑雲想,可惜隻有自己看透了他險惡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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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被捕,下山時整支隊伍的氛圍明顯變得輕松了許多,到了山腳,連坐鎮指揮處的幾個領導都是笑容滿面的,見到餘禮一行,更是殷切地表示:“辛苦了,辛苦了餘警官,這次的多虧得你的功勞。大膽又謹慎,隊伍裡正需要這樣年輕的後備人才呢……”
“過獎了。”餘禮回應得很客氣,“為人民服務罷了。何況這不隻是我的功勞,我們八組的成員,還有武警的兄弟們,大家都很辛苦。”
“哈,哈!”這位叫不出名字的領導不置可否,搓着手幹笑兩聲,那頭嫌犯還沒押送,已經開始意有所指地向餘禮提軍功,“說的對!兄弟們的功勞,也是整個調查組的功勞,少了哪一個,今天的行動都不會如此順利。”
順利。餘禮心底咬下這兩個字,便也不指望對方能對一線行動的兇險多麼感同身受了。說到底,本次專案組的組長還在那頭站着呢,這邊檢查各小組的收隊情況,那邊還在監督押運李偉光的各個流程,忙得腳不沾地。天知道面前這位“領導”是從哪來的,在這左顧右盼地邀功,看他連警服都隻披了個外套,隻怕是從哪個上級單位下放,以示對該案件重視的。
因此餘禮也懶得和對方繞彎子,委婉地表示:“除此之外,黑雲在行動各環節也都出力很多,這點還請在彙報中特别提及。”
“當然當然。”這位領導滿口答應,表現得十分善解人意,“你的警犬嘛,一榮俱榮,我們都懂,都懂得!”
餘禮笑笑,也不再糾正了。他無意與此人寒暄太久,看到那頭李偉光已被押上了車子,搜查的隊伍也陸陸續續地準備散了,幹脆尋了個油頭打斷:
“黑雲在等我,我們回去後還有工作要做。十分感謝您的賞識,先生,黑雲和我都會謹記您的教誨……”
“欸,哪有什麼教誨。”對面的人十分老道,順着餘禮的話結束這段沒有意義的交談,顯得十分體貼,“快回去吧,年輕人,忙,總是忙點好。”
餘禮向他颔首,繃着筆挺的腰轉身,在人群裡拐了個彎,驟然便放松下來。他在人流中左右沒找到黑雲,正以為他和王紅橋在一起,預備去找王紅橋時,忽的卻聽身後熟悉的聲音說:
“你說錯了一點。我憑什麼會感激他?”
黑雲站在他身後,也不知道偷聽了多久。餘禮看見他的犬好好地站在那裡,身上的傷都被檢查和處理過了,連臉上的沙土都被仔細擦淨,覆着一層薄紗布,心中稍稍感到滿意。他登時便柔和了眼角,玩笑般回答黑雲的話:“恭維而已,這麼認真?”
“你說的每一句,我可都會當真。”黑雲煞有介事地說,“比如你誇我那句——能不能當着我的面再說一遍?”
“我以為,你不喜歡帶有鼓勵性語言表達和肢體接觸的正向強化方式?”餘禮說,貓似的眯起眼沖黑雲一笑。黑雲頓時想起那天訓練時巴薩和趙志雲見近乎誇張的互動方式,惡寒地一抖,強調:
“是的,不許對我那樣做。”
“是嘛。”餘禮偏頭看向他的眼睛,由于警犬健壯的體格,他不得不微微仰起頭來,“但是,你說過會在任何時候聽我的話,這也是我們的約定……”
他是故意提起這個的,黑雲想,這個男人的惡趣味沒救了!
“卑鄙,餘禮。”
餘禮笑笑得狡詐了。“你不是第一次知道。”他這樣說着,張開雙臂,真的像一頭祈求擁抱的家貓,提出的要求卻毒蠍般讓人無法拒絕,“對于好孩子,給出正向反饋是每一個訓導員的指責。所以,不來一個慶祝的擁抱嗎,黑雲?作為你第一次行動的完美落幕……”
黑雲咬着舌尖,腳步一動,甚至還在猶豫之時,已經被餘禮相當主動地邁步靠近。他伸手摟住了他,他的雙手攀着他的肩,濕熱的吐息驟然靠近黑雲耳畔,起伏的胸膛也貼他很近。他驚訝地微一睜眼,到最後也沒推開餘禮,隻是屏着氣,兩手尴尬地懸在對方肩背上方,過了很久,才緩緩地回抱住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