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緊緊地蜷縮在角落裡,淚水滑過她的臉龐,低低地抽泣起來,這裡和夢境一樣,又不太一樣。
徐府大門外,一走進徐府,玄羽就感覺有陣陣陰風吹來,冷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臉色猶豫地湊近宿韫,道:“大人,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怪怪的?”
宿韫似全然未覺,淡聲問他:“哪裡怪?”
哪裡怪,玄羽也說不上來,但就是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徐府位居嶺南,這裡一到夏日太陽就熱毒異常,所以一般的大戶人家府上都會在廊下設有紗缦和竹簾等,但也不知張氏什麼審美,廊下的紗缦全是白色的。
白日裡一看,倒還真有幾分雲裡霧裡,人間仙境不分之感,可一到了夜裡,空蕩寂靜的廊下白紗飄飄,不燃燈燭,時不時還有一些風動門窗的聲音傳來,就顯得詭異起來了。
聯想到張氏一族被誅,府上人口無一存活,玄羽的身體就不禁顫了一下,死了那麼多人的宅子,怨氣能不大嗎?保齊他還可能會在這裡遇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想到這裡,玄羽心裡更怵了。
反觀宿韫平淡到近乎疏離的臉色,玄羽更不敢和他說出心中所想了,主子一臉無畏,勇往直前,而作為貼身侍衛的他卻沒學到主子的半分淡定從容,說出去不丢他的臉嗎?
想罷,玄羽忙直起了腰,一臉正色地跟在宿韫身後,偏在這時,宿韫出聲道:“我們分開找吧。”
“啊?”玄羽腦子空白了一瞬,愣愣地開口道:“分……分開?分開找什麼?”
宿韫道:“徐公讓我們來徐府,便肯定是有什麼要交給我們的,隻是他并不想出面,所以讓我們自己來找,而我們求的無非就兩樣東西,先在前院看看,你去另一邊。”
玄羽聽完反應過來,說:“是,大人。”
随即,他轉身吐了一口氣,往院子的另一邊過去。
宿韫沿着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今日的直廊上,他停下腳步,目光直直地望着盡頭的屏風案幾,兩邊白紗飄飄,周遭寂靜無聲,不可謂不怪異。
這時,一陣不輕不重的哭聲忽然傳入耳中,“嗚嗚嗚嗚——”
聲音悲泣哀戚,哽咽不斷,似是女子的哭聲。
宿韫皺了皺眉,哭聲似乎就是從屏風那裡傳出的,他向來是不信鬼神,若真有鬼神這種東西,那死在他劍下的怨魂早就将他撕碎了。
夜深露重,他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宿韫低眸取出火折子點亮,執着劍往前走去,直廊不長不短,沈蘊靈蜷縮在直廊的盡頭,她抱着雙膝,将臉埋在膝蓋上,哭得雙肩不停地顫抖。
她一襲白衣,披散着長發,看不清臉又發出哭聲的樣子,心理素質稍不好的人都會被她吓得不輕。
她正哭着,措不及防頭頂迎來一縷暖光,火光倒映在地闆上,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去,便見宿韫冷着一張臉,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她身體猛地一顫,吓得往後退去,這一退她的後腦勺便砰地一下撞到了屏風上。
她吃痛地喊了一聲,宿韫唇瓣微張,臉上閃過一下的錯愕,他似是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是誰?”他面無表情地問她。
沈蘊靈怯生生地回他,答:“……我叫沈蘊靈。”
她回話時,目光時有躲閃,似是不敢看他,宿韫擡眸看向她身後屏風上的畫,畫上還插.着銀镖,沾了血滴。
再低頭去看她,她身上穿着單薄的白色齊胸襦裙,長發松散披在腦後,與之前看過的畫中女子穿着打扮無異。
火光映在她巴掌大的臉上,臉上那雙清澈透底的眼睛又是慌亂又是害怕的,正不安地亂轉着。
此時,身後忽的響起玄羽的聲音喊:“大人!大人!找完了,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玄羽說着向他這邊跑了過來,他站到宿韫身邊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見一臉蒼白的沈蘊靈,頓時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魄。
他顫抖着聲音看着沈蘊靈說:“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沈蘊靈低着頭不語,也不敢去看他們,偶爾又忍不住好奇疑惑,偷偷觑他們兩眼。
“是人。”宿韫淡聲說,他聲線沒什麼起伏,一如他冷淡的神情。
玄羽拍了拍胸脯,頗有一番劫後餘生之感,說:“那就好那就好。”
話落,他又疑惑起來,道:“那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來這裡幹嘛?”
宿韫掃了他一眼,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兩人齊齊地看着她,心裡皆是極為不解,玄羽看了她一陣,見她瑟瑟縮縮,看宿韫時的神情不掩害怕,他道:“大人,她好像在怕你。”
“怕我?”宿韫微微蹙眉看她,直截了問她:“怕我什麼?”
他說着微彎下腰去,沈蘊靈見他一靠近又慌忙地往後縮去,事實證明,她就是怕他。
玄羽看在眼裡,心裡暗道怪哉,他家大人又不是醜如羅刹,她為什麼這麼怕他。
見此,宿韫便不欲再去理她,他來這裡還有正事要做,沒理由被她耽誤時間,他将案幾上的蠟燭點燃,照亮一方天地,随後将火折子熄了。
夜色漸深,寒風陣陣,又見她抱着胳膊不停地發抖,宿韫拽下腰間的一個荷包丢給玄羽,道:“去,給她買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