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澤徽蓦得神色晦暗,一瞬,笑了。
轉而望向窗外的黃沙,感慨:“我頓時覺得這黃沙也這般的可憐,終會掉落在大地。”
“然後呢?”她看他。
“摔個狗吃屎!”他黯然脫口而出。
似自己如黃沙般在她面前毫無英豪可言的落寞。
“所以,兆大人是可憐黃沙,還是那坨屎。”
他幽幽看向她,眼神跳躍着些許激動,好像她懂了那麼些許。
他看清她嘲弄的笑容。
她懂了他如屎一樣糟粕。
終究是他一廂心願了。
黯然神傷。
沉默。
他又不甘沉默。
“窗外景色甚好,豐隆将軍不如和我同去一看。”
“看什麼?看狗吃屎?”
粗暴的言語蓦得回繞在耳邊,一下兩下,活生生的人碎在了自己心上。
漠然低頭,哂笑。
莫如潮水泛濫,已是兆澤徽對自己最小的期待。
越是狠辣的拒絕,越是有毒的荊棘花,耀眼奪目………
“那我去睡覺。”
豐隆晚冷冷得聲音傳來。
“不送。”
沉默似大海水波平浪,安然得曬着太陽,突然,驟雨滂沱,波濤洶湧在兩人之中蔓延開來。
豐隆晚那顆忽覺驚濤拍岸的洶湧的心快要撐不住了。
這是他的屋子。
袅袅娉娉婷婷的身體匆匆從兆澤徽身邊快速消失。
兆澤徽忍不住笑了。
終于扳回一局。
晌午,一桌子人圍繞着,桌上擺着三兩小菜,每人面前放着白粥。
聞言卿遲遲而歸,懷中抱着個布簍子。
他邊匆匆趕來,邊說道:“鎮上來了群小乞丐,要匆匆往北朝城中而去。”
豐隆晚悠悠起身,把周圍空下的縫隙用凳子填滿。
看罷,聞言卿一語中的地拍案:“豐隆将軍,我就是這個意思,要留住這群小乞丐。”
擡眸,下人不知從哪裡擡來三大桌子,堪堪圍繞在大廳内。
聞言卿招呼寥寥幾個下人去廚房做飯。
自然粗淡的小菜聞言卿覺得不夠表明誠意。
可襄城除了這些朽哒哒的腌菜,也沒有更甚美好的食物。
眼巴巴見着小乞丐大搖大擺進來,陸續坐在桌子前。
衣衫褴褛已形容不了他們,有的已經衣不蔽體。
可這般,眼睛明亮透着精明。
不等聞言卿說話,豐隆晚上前。
指着其中的小老大,讓他坐在第一桌,主位,又讓下人端水淨手,淨臉,布置端莊的碗筷。
還請他做介紹。
他叫聞昭,和聞言卿同氏。
豐隆晚:“聞家人。”
小乞丐冷臉,不知什麼是聞家人,如果是聞家人,他覺得丢人。
他隻為混口飯吃,不為别的。
其他的一概不應,隻說了名字,他便隻坐着,周圍小乞丐也有模有樣端端正正坐着。
下人來報,院子裡最後兩隻雞被殺了。
“做好了快快端出來。”
聞昭聽得一清二楚。
豐隆晚:“今日吃雞,明日吃荷葉雞,後天吃叫花子雞,這般,你可以喜歡。”
聞昭聽到了,今日隻有兩隻雞。
他心裡動了念頭,晚上,就帶着小乞丐們溜走。
大快朵頤吃了飯,聞言卿拉着聞昭說了好多話,多數講襄城的曆史。
襄城曆史悠久,往前數有五百年之久,再往前可能更久,聞氏家族從出現就是襄城的守城兵。
豐隆晚坐在院門口,她知道他們會溜走。
她守着門。
傍晚,衆人聚在一起吃粗糙的糕點,這等味道,已是他們吃過的最好的東西。
小乞丐啧啧着嘴,舔舔手。
聞言卿更加有了想留他們的心。
豐隆晚亦然。
睡了半夜的小乞丐挨個從屋内出來,聞昭鬼鬼祟祟開門。
豐隆晚端坐在大門口。
不聲不響。
聞昭不開心了。
“怎的有城池強留乞丐不成,還是這麼破的城,留在這什麼都吃不到,還要忍饑挨餓。”
“明日,還有一頓荷葉雞,你信不信你聞伯伯?信不信我們能讓你吃得上雞,還是頓頓有雞?”
其他小乞丐信了,拉了拉聞昭:“哥哥,我腳疼。”
低頭看去,那小孩沒鞋子。
豐隆晚脫掉鞋子,輕輕放在小乞丐面前:“明日,你會有合腳的鞋子。”
“昨不過兩日,看看你們又如何?”聞昭扭頭,霸氣的聲音響徹在黑夜。
豐隆晚笑了,屋檐上的四朔也笑了,屋内縫制鞋子的豐隆玥也笑了。
四朔看向豐隆晚。
“将軍,喜歡不?”
她喜歡,又是一顆好苗子。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