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掠過紗帳,彙成蜿蜒的波浪,燭火跳躍,帳子裡的人柔嫩的臉龐通紅,左手裡拿着一支倌發冠的簪。
此簪簪尾刻一隻鴉雀。
夢裡,一團團糾葛不清的銀銀點點的絲線從四面八方襲來把自己包裹成一團團繭,繭内溫熱,暖流包裹着身體,暖暖得融化掉了衣着,寸寸皮膚跳躍起酥酥的觸感……
眼前浮現出一張越來越清晰的臉,傅川天。
捶打,推搡在繭内翻湧,仿若手中拿到了什麼,重重使力,繭劃出一個口子,光芒四現。
醒來已是清晨,初陽上升,覆在身上的被子劃破一條一條斑駁的傷痕。
手中的鴉簪忽的松落。
鴉簪,兆澤徽的,怎麼在自己手中?
心中卻鄙夷起來。
點點明亮的想法從心中靈光乍現,掀開被子,跳躍着出了屋子。
兆澤徽還未起床,縮在被子裡潺潺呼吸,雲起雲落的安然。
屋中的光打在精瘦的人身上,白日的光黃得可怕,白皙的臉上仿若浮了層粉,又仿若螢火裡微微活着的光。
微弱,卻蓬勃向上。
正如豐隆晚怡然自得地把玩手中那柄簪。
初陽落在樹梢。
被子裡的人蠕動,锲而不舍地調整呼吸,戀戀不舍夢裡的雲起雲落,蠕動,接着蠕動,終于蠕動出半個身子,薄肌流采。
眼眸落在背上一動不動,手中的簪在空中劃了個圈,又安然回到手中。
被子裡的人換了身,薄背變成流線的肌理,如圓玉亭亭。
眼眸依舊沉穩,手中的簪安然,緊握。
呼吸吐落,沉肩,繞有站樁之氣勢。
兆澤徽繼續蠕動,薄衣從肩旁滑落,呷骨錯落,光錦年華。
輕咳,以示有人。
擡眸,不動聲色,兆澤徽輕輕掀開被子,單腿蜷縮,一隻手肘拄在立起的腿上。
手指揉額頭,閉目低頭,傳來輕不可察嬌柔的呻吟………
衣角再也滑落不下去,精光乍現,線絡條順精緻。
輕咳兩聲,以示有人。
輕輕擡眸,沒有慌張,靜然開口:“哦,豐隆将軍,早。”
早?
豐隆晚望向窗外的陽光。
回過神來,又看向兆澤徽,他怎麼還換了個姿勢?
妖媚得像隻妖,鬼妖橫生的魅惑從身上散發出來。
“妖裡妖氣!”
不自覺得讪笑而出。
兆澤徽讪讪,穿好衣服,一件薄衫系腰帶,中衣深藍襯袍,外衣錦絲銀色長袍。
整理發冠,才恍然發現簪掉了。
豐隆晚看钗又看向他,幾起幾落,默不作聲,隻做把玩。
些許,他眼眸落在簪上。
仿若小心翼翼得探尋,又惬意得如那枝頭的鴉雀。
“豐隆将軍?這簪看起來甚配你。”
不知是不是他的東西,竟然他的神韻都與物流韻異常。
簪子放在桌子上,抱臂看着他。
他嘴角挂笑,安然,谄媚。
心生讨厭:“鴉是好鴉,可怎得它非的坐這翻湧的神台?烏煙瘴氣呢?”
“既然豐隆将軍都說鴉是好鴉,它怎麼就不能坐神台?是鴉烏煙瘴氣,還是本來這神台就烏煙瘴氣呢?”
“巧舌如簧。死貪官,給你的簪子。”她秀手彈起,簪子扔向他。
他穩穩接住,利落插在發冠。
她抱臂眼眸沉沉落在窗外。
他順着她的眼眸望去,窗外下人勞作,遠遠看去,柔弱地好像被随時會被黃沙穿透身體的薄紙。
遠處,婢女端銅盆進來。
水裡污濁,泥沙打底的水面,映襯着他銳氣的臉頰。
臉巾點點,又漠然丢掉臉巾,像丢垃圾。
這番行為,落在豐隆晚眼中,閉塞,狹隘。
更讨厭了。
面上穩如泰山。
柔和下聲音。
手指搭在臂上,輕起輕落,眼中滿是算計。
“兆大人,如今襄城是死城,黃沙避天,人口流失嚴重,但是襄城屬于邊防要塞,又不能棄之不管。”
“想必皇上很是煩惱。”
兆澤徽走過來,掀袍而坐,沏茶,輕輕推過去。
幽幽開口:“豐隆将軍嘴幹,這小小一杯茶可解您口裂之苦。”
豐隆晚輕翕微幹的唇,像夏日的恍然一幕,愣住,不知接下來要做什麼。
眼眸漆黑深遠,又近得與自己一指相隔。
哂笑恍然。
現實裡,豐隆晚也笑了,端茶杯喝水。
兆澤徽看到一杯水落,又安然斟茶。
手推過去,示意她喝掉。
不知為何如此聽話,水入喉,浸潤。
他幽幽開口:“所以,豐隆将軍有什麼辦法?”
“說服皇上讓城外的豐隆軍來襄城治沙修水渠。”
他輕咳,嘴角挂起了笑,逗弄之色恍然而起。
“這是豐隆将軍求人的态度?豐隆将軍矢了兵權,沒兵的将,就不是将,兵不在身邊,像沒拿刀的士兵,隻能守株待兔般得坐以待斃。”
豐隆晚手指輕盈地彈起。
想必隻有貪官才會這般想,她不作解釋。
“怎麼?兆大人不想博得皇上的喜笑顔開?”
“想,但是,豐隆将軍求人是不是得有求人的态度?”
她眼眸收回,手指彈落停下,胸有成竹,垂下手臂。
“我這是點智,怎麼,兆大人覺得自己配别人求什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