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之後,便是立夏,蟬鳴啼叫,花開并蒂。
長安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欣欣向榮。
從長安入口直通皇城根這條路,漫長而遙遠,聞言卿想過走一生,大抵是命運的眷顧,這年的筆試,他榮榜第一。
從老家襄城到長安三天三夜的路程,輕若薄蟬的叮咛回蕩在耳邊,那些是父老鄉親的果餅,是孩童嬉鬧卻不知為何的擁抱,還有朋友倒在杯中的烈酒。
送别的語言裡有熱烈的祝福和開心,這一路,竟是走了半生。
作為北朝城外的襄城,雖不是天高皇帝遠,确實貧瘠與窮困脫敏不了的代名詞,莊稼長不了苗,人潮稀少,年輕的男子早已攜家眷逃離故鄉,聞言卿今年三十歲,以往他這個年紀,早已成家立業,孩孫環膝。
他除了讀書還是讀書,似有一腔的怒火,在心中灼燒,他要問一問這北朝的皇帝,襄城的人為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怎麼做的皇帝。
随着進入北朝腹部,聞言卿的悲傷越來越重,迷霧般萦繞在眉頭。
北朝很昌盛,好像除了他的故鄉,哪裡都是欣欣向榮,他難過如海。
傅天川早早在後花園擺了宴席,請了幾個熟悉的臣子,來歡迎聞言卿。
豐隆晚首當在名單之列,襄城裡的多數百姓是豐隆老将軍的部下,半數襄城百姓随着豐隆家金戈鐵馬,打下這北朝半壁江山,人人都有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言志氣。
襄城二十年沒出過狀元,而且是文武狀元第一。
去年,兆澤徽榮登北朝第一的時候,傅川天都不似如此親自榮賀。
聞言卿一路跟随内官踏入宮門,不是朝堂,卻是一步一步進了後宮,花團錦簇的後花園,穿過碧水樓閣,登高,四五人圍坐。
坐在高位的人年輕活龍活虎,氣宇軒昂,渾身周正得如寒潭冰窖,五官挺立,神态如天地領馭,攝人心魄。
想必這就是當朝天子。
聞言卿跪拜,叩首。
豐隆晚,兆澤徽堪堪看向他,莊重嚴肅。
他擡頭,北朝第一位女将軍,貴氣逼人,不飾粉黛,素衣錦袍,武威四散不亂,逼仄的寒。
看向右邊,去年榮登北朝國朝第一的兆澤徽,周正如玉,眼眸凝視,泉水四湧,清涼潤人,潤而不燥,圓滑可親。
三位的寒,聞言卿愛恨交織,苦從心來。
“聞言卿,上座來。”傅川天彰顯着帝王之豪情。
聞言卿不動,幾人相看,不知為何。
轉瞬,悲痛聲如泣如訴。
“臣包裹裡有襄城百姓日以為食的果餅,皇上如若不嫌棄,可嘗試一番。”
内官呈上碎裂的團餅,晦暗,幹澀,皇上放進嘴中一小口。
“鹹,齁鹹難吃。”
皇上不說話,他身為天子,怎麼不知道北朝所有城的近況。
也許是知道襄城的剛烈,他才不是第一時間入了朝堂接見吧,這番宴席,更多的聽着傾訴和安撫他受傷的心。
“襄城入廟西北,荒蕪幹渴,周遭有一顆綠樹已是奇迹,大片的荒漠吞食河流,一年能吃到一次熱乎的蔬菜已是不易,這果餅得做鹹,因為沒有菜,不放鹽,人會大片大片的暈厥,身體浮腫,難以生活。“
傅川天應聲:“襄城百姓的勞動成果,生活智慧,好吃,多謝聞卿的分享。“
聞言卿從懷裡掏出一疊子書信。
“皇上,襄城的孩子讓我帶給您一些話,他們些寫在這信裡,望您展閱。“
内官呈上信,那舊舊的紙張,歪扭的字迹,傅川天不敢看。
那一張張幼稚的臉龐是怎樣的粗糙,那肉肉的臉頰是怎樣的幹癟。
“聞卿,長途路遠,先用餐,吃飽,朕慢慢看。”
“怎麼?皇上怕挨餓嗎?一頓都餓不住嗎?”
他看着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心痛到極緻,這等美味,他和自己的相親,已不知多久沒有見過,見都沒見過,更别說吃過。
襄城的苦,傅川天知道,可是,國庫早已經見底,他如熱鍋上的螞蟻,有心無力。
如今金朝隐患徹底根除,他終于可以好好優待自己的百姓,隻是這一程的路,傷透了他們的心。
傅川天愧疚得說不出話。
豐隆晚難過得說不出話。
聞言卿似是得不到自己想要得答案,心力頹廢地起身:“臣吃不慣這等山珍海味,不打擾各位用膳,臣告退。”
他似有怨恨,甩袖離開,決絕,高傲,這般對比,他們如同小醜,苟活在這世間。
宴席撤下,豐隆晚秉告傅川天發現嶺南軍人扮作商隊進入北朝的事情。
兩人其實知道,北朝和金朝對峙多年,這些年的損耗和放任不管,助長了嶺南朝廷的嚣張火焰,嶺南武氏就是例子,一百三十口因為不歸順朝廷而被滅口。
想來嶺南作為江湖人士的重要活動之地,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被害。
嶺南放肆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嶺南是蠻夷,傅川天這些年的注意力不在那邊。
此番發現嶺南人,好像很被動。
豐隆晚也很被動。
“皇上,臣覺得,兆澤徽有問題,他可能跟嶺南有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