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層疊的雲朵在窗外舒展,銀杏在微風中搖曳,撒下一地斑駁的樹影。
初秋的天是浸透在冷泉裡的氣泡水,透出微涼的燥氣,陽光依舊火辣,秋風一刮,那熱意又迅速冷卻了。
白念棠打開冰箱,拿出淡奶油和抹茶粉,混合均勻後,加上新鮮的蜜桃果醬,将調配好的液體倒入冰淇淋機。
冰淇淋機發出嗡嗡的轟鳴聲,40分鐘後,發出“叮”的聲響。
白念棠看了眼手機。
江勖:【我有點事耽誤了,可能回不去了,我們直接在醫院見面吧。】
白念棠挖冰淇淋的手頓了頓。
将兩份冰淇淋裝好盤,白念棠把盤子放進冰箱。
他回複說:【好。】
二十分鐘後,白念棠到達醫院的大門口。
遠遠的就看見江勖站在花壇前,對他高高地揮了揮手。
那花壇裡盛放着血紅的月季,沉甸甸的,幾乎要把那脆弱的枝桠壓垮。
江勖踩着白色運動鞋,穿着運動短褲,小腿遒勁有力,身型高大,肌肉結實漂亮,即便不看臉,往那兒一站,男模一樣的身材也十足是地吸引眼球。
何況他還長了一張無可挑剔的俊美臉蛋。
兩年過去,江勖的稚氣徹底褪去了,他的五官愈發凸顯,眉目深邃,鼻梁高聳,俊美得近乎淩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在拍國際奢侈廣告大片,讓人發出“這是我能在大街上看到的臉嗎”的感歎。
白念棠走到江勖的面前。
江勖的皮膚上遍布着輕微的汗漬,在alpha辛辣強勢的信息素之外,刺鼻的奶糖香蹿入鼻尖。
江勖的身上,有别的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
多虧了他的二次分化期即将結束,白念棠對信息素敏感了不少。
他的目光輕輕掃過江勖的全身:“你去哪兒了?”
“我爸媽讓我陪一個認識的同學打球。”江勖牽着白念棠的手,“我不想去的,但是我爸逼着我去。”
白念棠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今天是開學的前一天,他們例行來到醫院檢查江勖病情的進展。
江勖進了診療室,十五分鐘後,拿着病曆單出來,對白念棠說:“醫生說,還要繼續觀察。”
白念棠的眉頭輕輕擰起,他接過病曆,看着鉛字的“有待觀察”四個字,十分不解。
“醫生不是說最多兩年就可以治愈嗎,為什麼還是有待觀察?”他又拿起血檢報告看了看,數值一切正常。
“唉,這個病極其罕見,之前醫生診斷不不準确也是正常的嘛。”江勖用肩膀撞了撞白念棠的肩,“放輕松。”
“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藥?”白念棠躲過江勖的騷擾,“不然沒道理還沒有好。”
“我有好好吃藥,”江勖食指指天,“但是吃藥估計沒什麼用處。”
白念棠把江勖的病曆裝進文件夾,揉了揉眉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江勖的病就像一個無底洞——
從确診到現在已經足足三年了,他們月月來複查,除了早期江勖的上瘾症的發展還比較可控穩定,後兩年,每一次複查,醫生給出的結果都是“有待觀察”。
江勖的病情,好像一夜之間,停滞不前。
“你為什麼這麼愁眉苦臉,”江勖看着白念棠天塌了的表情,十分不滿,“你不想對我負責了嗎?”
白念棠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江勖。
如果是兩情相悅,他當然願意和江勖一直在一起。
但是江勖對他的喜歡是出于信息素成瘾綜合症,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在午夜十二點時,一切都會被打為原型。
他原本的打算,是陪江勖過兩年,江勖痊愈後,他們就分道揚镳,兩不相欠。
而這兩年,就是他青春裡的一首歡樂頌,是他給自己前22年循規蹈矩生活的一次小小彩蛋。
但是一年年地過去,江勖的病情居然原地踏步。
他已經24周歲了,還有幾個三年可以豪擲在這賭桌上呢?
把所有顧慮壓在舌根,白念棠避開江勖的目光:“我會負責的,你不要多想。”
江勖滿意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江勖拉着白念棠的手往外走,他的手很暖和,像一個移動熱源。
手機震動了一下,白念棠劃開消息頁面,一張清晰的大圖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明明站在豔陽下,白念棠卻感到後背涼飕飕的,所有的精力一瞬間消失了,像被抽走了骨頭,他隻想當場坐下。
照片上,江勖和一個陌生的男生靠得很近,那男生彎腰趴在台球桌上,腰部彎曲成一個美好的弧線,而江勖站在旁邊,俯下身,手握着那球杆,顯然是在幫那男生調整打球的角度。
隻要稍微動一下就會觸碰到對方的距離——
白念棠不敢想象除了這張照片之外,江勖和那陌生男生還有多少暧昧、親密的舉動。
江勖見白念棠突然停下,也停下腳步:“怎麼了?”
白念棠臉色泛白,嘴角輕輕向上拉了一下,又很快落下去:“沒什麼。你今天晚上回去嗎?”
他做了抹茶桃子冰淇淋,如果今天不吃完,可能就會壞掉。
江勖說:“我今晚上有事,不能回去了。”他從兜裡掏出鑰匙遞給白念棠,“年糕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