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猛地擡頭,看着白念棠,目光如炬,攥住他的手臂:“你為什麼要分手?”
白念棠避開他兇狠的目光:“江宸,你知道為什麼。”
江宸目中露出幾分頹唐,他緊皺的眉頭松開,無力道:“但那是一個意外。我知道是因為你突然分化導緻的——我……我不介意。”
白念棠掙開江宸的手:“但是我介意。”
“我介意,你父母也介意。”白念棠看着江宸通紅的眼框,看着有淚水從那細小的淚腺中滑落,于心不忍:“江宸,我們繼續做朋友,不好嗎?”
“不好。”這是江宸第一次在白念棠面前哭,“我喜歡你,我不想分手。”
白念棠道:“我也喜歡你,但是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也有很多人喜歡你——比如那個盧霏。”
江宸打斷白念棠,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但是我不喜歡他!”
白念棠有些無力,他不懂該怎麼勸江宸。
手機鈴聲響起,是白家父母打來的。
“我媽媽叫我回去吃飯,我要回家了。”白念棠輕聲道,“對不起,但是發生了這種事,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如果你願意,你還是我最好的朋友。”白念棠看着江宸的眼睛,目光清澈如水,“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對了——”下車前,白念棠補充道,“醫生說了,是因為我的情熱,才影響到江勖也發了情熱。希望你不要怪他。”
他猶豫了一下,才道:“他也是無辜的。”
這一次,江宸沒有回答他。
情感告訴白念棠要留下來陪江宸,但是理智告訴他必須離開。
白念棠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走出幾十米,聽見江宸似乎喊了他的名字。
并非是大聲的叫喊,而像是人崩潰後,從身體内部爆發出的一聲呼喚。
他回頭看,但那輛黑車已經開走了。
白念棠有些意外,但在片刻的愣怔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一顆懸在心間的大石,此刻終于落了地。
天高風冷,月明星稀。
白念棠踩着自己長長的影子,微風從後海吹來,掀起他的額發。
一如某人曾經為他做過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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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棠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他将自己浸泡在水中,看到自己的頭發在水中浮動,像擺動的絲線。
橡膠小黃鴨浮在水面,鴨嘴吐出綿密的泡泡,白念棠将那泡泡捏碎,瞥見自己手肘内側的吻痕。
方才在醫院裡沒有細看,現在回來看了,越看越心驚。
白念棠感受着後頸升騰的熱度,氤氲的水汽熏蒸着他——
似乎曾經有一雙手,順着他的脊椎向下,冰冷的鱗片在他的背上摩擦滑動——
“砰——”
白念棠将小黃鴨猛地砸了出去,小黃鴨撞上了鏡子,嘴角癟下去一塊,又被反彈出去,落在地面上。
水從浴缸溢出,白色的泡沫像雪一樣覆蓋着地闆。
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白念棠安慰自己。
他拿出手機,下單了三盒抑制劑。
他不懂哪款抑制劑最好,幹脆就買最貴的那一款,一盒一百元。
足足給浴缸換了四次水,白念棠才從浴室出來。
抑制劑已經送到了,他看了眼說明書——一日三次,一次一粒。
白念棠掰開藥闆,就着礦泉水,一口吃下三片抑制劑。
吞下抑制劑,白念棠感到後頸的燥熱漸漸消失了,但是與此同時,他胸悶氣短,像是有一塊果凍堵住了喉管。
白念棠把藥小心地放進了自己的書桌抽屜裡。
他絕對不會變成omega。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白念棠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見人。
江宸聯系過他很多次,他都找借口拒絕見面。
抑制劑很快被他一掃而空,他把包裝盒放進碎紙機毀屍滅迹,接着買新的抑制劑。
他越發難以入睡,每晚在床上輾轉反側,打開說明書一看,副作用一欄赫然有“失眠”二字。
作息颠倒的代價就是眼下重重的黑眼圈、蒼白的面容以及越發消瘦的身形。
白念棠對此置若罔聞,依舊把抑制劑當糖丸吃。
他詭異的行為終于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中午十二點,白念棠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窗簾。
還沒有準備洗漱,敲門聲響起,白念棠開了門,父親和母親赫然站在門口,面容嚴肅。
白尚看着白念棠,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他走進白念棠的房間,從抽屜裡拿出抑制劑藥盒,面容嚴肅道:“這是什麼。”
白念棠:“這是失眠藥——不對,安眠藥。”
白尚指了指“抑制劑”三個大字:“你是覺得我不認字嗎?”
白念棠的母親——夏桐幹笑着打圓場:“你這麼兇幹什麼,吓到孩子了。”
白尚把抑制劑砸到地上,怒道:“如果我們沒有發現,你打算隐瞞我們多久?”
白念棠擡頭看着白尚,下巴繃得緊緊的,他冷然道:“我沒有隐瞞什麼。”
眼見白尚就要發火,夏彤一個跨步跑到白念棠身邊:“念棠,我們都知道了,你不用瞞着了。”
白念棠不說話,他轉頭看着屋外,槐樹枝桠在他面前伸展,一隻鳥飛過來,看了看,又飛走了。
屋外陽光燦爛,正是正午時分。
他如夢初醒。
以往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吃午飯。
而現在——他甚至才剛剛起床。
“你看看你,以前每天六點半就起床了,現在每天睡到十二點。”
夏桐心疼地摸了摸白念棠的背,“吃飯也吃不下,也不去運動。就是高考的時候你也沒這樣啊。”
“我們都知道了——你和江家那孩子的事情,還有你二次分化的事。”
白尚歎了口氣,原本的怒火化為苦澀的歎息,“都是我們忙着生意,忽略了你。”
白念棠感覺這些天憋着的氣一下被抽掉了,他坐到床上:“不關你們的事。”
“那件事純粹是意外。但是——”他強調,“我沒有分化成omega。”
夏桐走上前,和白念棠并排坐着:“你和江勖的事——根本不是你的錯。”
白念棠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有些焦躁的樣子。
夏桐注意到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包裹着數個創可貼。
夏桐心裡咯噔一下。
白念棠小時候一焦慮就會啃手指,他尤其喜歡啃第二指關節,直到把那細嫩的手指啃破皮,才會停下。
她發現後白念棠這個壞習慣後,就在白念棠的手上塗苦瓜水,慢慢的,白念棠才改邪歸正。
故态複萌——白念棠的心理壓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大得多。
白念棠低聲道:“醫生說了,是我的二次分化才誘發了江勖的發情期。”
“哼!”白尚重重地哼了一聲,“那又怎樣!那小子是alpha!他又不吃虧!”
白念棠被白尚的氣勢震住:“但是他才十八歲——而且那是他十八歲生日。”
“而且他之前——好像一直很讨厭我。”
夏桐翻了個白眼,嘴角下撇,沖着并不在現場的江勖陰陽怪氣:“喲喲喲——讨厭你,他讨厭你?你長這麼好看,他眼瞎了讨厭你?”
白念棠:“……”
他隻能轉移話題:“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夏桐掏出手機,把微信拉出來給白念棠看。
白家和江家都是從事芯片行業的,因此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并不奇怪。
隻是白家的公司市值隻有八十億左右,和江家數千億的資産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
發微信的人赫然是中昀集團董事長江甯。
他和夏桐寒暄了一下,接着便說出江勖的現狀。
“滴水未進、茶飯不思、整日癱在床上、精神十分萎靡、睡夢中啼哭并喊我的名字——”白念棠念着,覺得十分荒謬,“所以要我過去探望他?”
白尚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沒辦法,對方年紀小。你還是帶個果籃去慰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