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白念棠百般不樂意,但是在父親的堅持下,還是不得不帶着果籃上門找江勖了。
夏桐有些生氣,她覺得吃虧的明明是自家孩子——但是也無可奈何。
中昀集團是芯片産業的龍頭老大,白家的薩林科技的業務主要是芯片測試,處在産業鍊下遊,如果得罪了中昀集團,得不償失。
白念棠拿着從醫院門口買的果籃,經過江勖家前方那個巨大的院子時,看到了一株兩米多高的桃花樹。
那桃花樹枝繁葉茂,在地上投下一片蔭涼,靠得近了,有隐約的香氣從葉子中散發出來。
白念棠并沒有多加注意這棵樹——他第一次來到江家,就看見了這棵樹。
隻是沒想到這棵樹長得這麼快。
白念棠來到四樓,敲了敲江勖的房門。
沒有人開門。
白念棠心中一喜:太好了,江勖不想見他。他可以走了。
白念棠又敲了一下門:“我把果籃放在這裡——我先走了。白烨剛剛叫我回去燒開水。”
白烨是白念棠的弟弟,是個alpha,和江勖同齡,也是江勖的同班同學,白念棠之前常常從弟弟口中聽到江勖的消息。
他記得弟弟曾經說過,他和江勖讨論過理想型。
白烨說,江勖不喜歡beta,尤其不喜歡比他年長的beta。
當時白念棠正在為江勖冷淡尖銳的态度而苦惱,聽了弟弟的話後,他豁然開朗。
之後也再也沒有嘗試過和江勖搞好關系了。
話音剛落,門自動打開。
白念棠又拿起果籃,走進江勖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進江勖的房間,不由有些忐忑。
馥郁鮮甜的桃子香氣沖入鼻腔,中調是柑橘,後調是琥珀香和蓮香。
似乎有人用濃重的香水掩蓋房間本來的氣味。
白念棠把果盤放在架子上,遠遠地站着,問半躺在床上的江勖:“你……你還好嗎?”
江勖的劉海蓋住了眼睛,下巴瘦削,嘴唇抿着沒有血色:“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院子裡有一株桃花?”
白念棠警惕道:“看到了,很漂亮。”
江勖墨色的眼睛透過劉海盯着白念棠:“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白念棠思索了零點五毫秒:“你是不是喜歡吃桃子?”
如果不喜歡吃桃子,為什麼要噴桃子味的香水,還要種桃樹。
早知道他喜歡吃桃子,就多帶點水蜜桃過來了!——白念棠如是懊悔着。
江勖萬萬沒想到白念棠蹦出這麼一句話,當場呼吸不穩,肩膀上提,胸腔鼓起——他在生氣。
白念棠對此視若無睹:“我聽白烨說你最近吃不下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
江勖冷冷道:“沒有。”
白念棠:“那你要好好吃飯,不要讓家裡人擔心,我先走了。”
江勖坐直了些,雙手撐在兩側,劉海因為這個動作被掀開了些,露出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珠,像是井水濯洗的黑曜石:“你就沒有别的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白念棠斟酌着措辭:“那一天……是一個意外。我已經忘記了,但是無論如何,我很抱歉。”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眉頭輕蹙着,似乎真的有萬般的歉意,不可言表。
江勖仰頭看着白念棠,眼中是十足十的期待和疑惑:“既然你這麼抱歉,那你不打算對我負責嗎?”
白念棠:?
江勖:“那天是我十八歲生日。”
白念棠更忐忑了:“生日快樂。”
江勖不說話。
白念棠拿不準江勖的心思——少男心,海底針。
白念棠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要我怎麼負責?”
江勖繼續沉默。
白念棠見他低着頭不說話,站起身:“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你記得好好吃飯。”
江勖見白念棠要走了,也沒有什麼表示,而是躺了下來,用被子蓋住臉。
白念棠覺得江勖越發詭異了。
他走上前,掀開被子。
被子裡,江勖的臉紅得吓人,渾身滾燙,像是被煮熟的蝦子。
白念棠:!!!
不是吧,這才幾秒就紅溫了,要不是親眼所見,他肯定以為是特效。
白念棠按住床邊的鈴聲按鈕,呼叫家庭醫生。
江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黏在他光潔的額頭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顯然是氣得不輕:“你不是要回家嗎?那你回家吧。白烨還等着你燒開水。”
白念棠當機立斷,把放在床頭櫃上的退燒貼“啪”地貼在江勖的額頭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再燒下去你就要燒傻了。”
家庭醫生趕過來需要十分鐘,白念棠迅速打了一盆冷水過來,用冷毛巾擦拭江勖的四肢和額頭,又找出一顆退燒藥 ,喂江勖吃下了。
他雖然沒有來過江勖的房間,但去過江宸的房間,對這屋子的構造有着粗淺的了解。
江勖平躺在床上,四肢直挺挺的,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在轉。
他看着白念棠端着水盆走來走去。
在白念棠端着一盆新打的冷水走過來時,他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拉住了白念棠的衣角,笃定道:“都是因為你我才發燒的。”
白念棠:?你不要血口噴人。
許是白念棠臉上的疑惑太明顯,江勖目光灼灼地重複道:“都是因為你——我本來沒有發燒的,你一進來我就發燒了。”
“你必須對我負責,不準擅自走開。”
說完,江勖直挺挺地往後倒去,暈了過去。
白念棠無語凝噎:天地祖宗明鑒,我真的沒有謀害他啊。
他掏出手機,果斷撥打了120。
四個保镖沖了上來,扛起江勖就往醫院送。
白念棠忍了忍,還是有些想跑路,但是江勖就像是有讀心術似的,被保镖用擔架擡着,還突然睜開眼睛對白念棠大喝:“不準走——”
接着又暈了過去。
白念棠:……他不會是中邪了吧。還是我誤入港城僵屍片拍攝現場了。
懷抱着忐忑的心情,白念棠把江勖送進急診室。
十分鐘後,江勖被從急診室中推了出來,看着精神清明了不少,隻是身上插了吸氧管和葡萄糖輸液管,略顯病弱。
他已經恢複了神志,躺在轉運床上,用紮着針頭的手去夠白念棠的手。
白念棠裝作沒看到,他就劇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白念棠被他吓到,急忙把手伸了過去。
江勖握住白念棠的手,他的手比白念棠大上一圈,輕而易舉就把白念棠的手包裹住。
白念棠面上雲淡風輕,内心裡有一個小人在瘋狂撞牆。
完蛋了——他甚是悲觀地想;江勖顯然不正常。
他之前絕對不會這樣。
白念棠心情複雜地陪護着江勖進了病房。
江勖已經被轉移到了病床上,但他依舊沒有松開手。
醫生走進來,對着白念棠道:“你是白念棠吧?”
白念棠點了點頭。
醫生嚴肅道:“診斷結果出來了,病人患上了‘信息素成瘾綜合症’。他在一個月内臨時标記過你吧?是你誘發了他的高燒。”
白念棠覺得很冤:“醫生,我不是病毒,怎麼會誘發别人發燒。”
醫生推了推眼鏡,解釋道:“信息素成瘾綜合症,并不是由病毒誘發,而是由信息素誘發。”
“你在二次分化時,散發出的信息素的濃度是尋常omega發情時的三十倍,他隻是一個剛剛成年的alpha,驟然接觸到發情期omega如此濃度的信息素,又臨時标記了你,也刺激了他的二次分化,導緻他對你的信息素産生依賴,我們稱之為成瘾反應。”
“你看着像是一個beta,但是病例顯示你被診斷為二次分化——但是看你現在的狀态——你是不是沒有服藥,并且私自服用了大量的抑制劑?”
白念棠訝異道:“你怎麼知道的?”
醫生答非所問:“你知道你這樣對抗身體本能的後果是什麼嗎?”
不等白念棠發問,醫生自問自答,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
“是、變、傻!!!”
白念棠:……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