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岸收起了一切的表情,有些嚴肅地望着陸鳴弓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唇,認真道:“你忘記我十三年前和你說什麼了嗎?我其實很讨厭你,希望你永遠和我隔着一個太平洋,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回來,你覺得時間長了就能擺平一切嗎?”
陸鳴弓的眼神裡染上一絲痛苦,他咬着牙,眉頭也緊皺着:“為什麼?為什麼哥你連和我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我給了,如果我們能停在那場宴會,然後老死不相往來那是最好,可你為什麼接手了韓敏的外公,你為什麼要主動接近她?”魚岸的眼神很冷,他像一隻被闖領地的獅子,眼含恨意地質問陸鳴弓。
“不是,我真的是偶然遇到了嫂子的外公,我不是存心接近他!”陸鳴弓的手勁很大,魚岸沒站穩,想抽開卻抽不開手。
見魚岸還是不信,陸鳴弓的呼吸更不穩了,他的語氣裡幾乎是含着哀求:“哥,不要誤會我好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天我其實聽到你們談話了,”魚岸垂下眼眸,眼睛裡卻含着淡淡的死氣,“她喜歡過你,你已經知道了但是還要接近她,陸鳴弓,我的周圍到底有什麼糖?為什麼你要處心積慮地接近我身邊的人,從前是朋友,現在是我的未婚妻?”
“你才剛回來,韓敏已經可以為你和我冷戰成這樣,要是時間久了,還不得了。”魚岸冷笑一聲,将剛剛所有的溫情全都粉碎。
陸鳴弓的眼眸也冷了下來,他放開手,任由魚岸搖搖晃晃扶着洗手池站着,見魚岸仍蠢着一張臉,似乎要為了這個女人和他生氣到底。
“你和韓敏隻是商業聯姻,她對你的感情沒有你對她的感情深,她在外面怎麼玩你知道嗎?”
魚岸聞言緩緩擡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你管得還真寬,你是嫉妒我?所以你想造我媳婦的黃謠?”
真是神經,陸鳴弓快被魚岸的腦回路氣笑了,他有些暴躁地抓了一下頭發,左手忍不住叉腰:“哥,我和你親一點還是和嫂子親一點?我憑什麼幫她不幫你?”
“算了,就算韓敏現在在外面玩十個八個也和你沒關系,還有,我一定會和她結婚,你把你的嫉妒心放回去吧,”魚岸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點了點陸鳴弓的胸膛。
太不可理喻了,陸鳴弓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七八歲,而魚岸似乎也褪去這一身人模人樣的老總身份,重新變成了小混混。
唯一沒變的,是魚岸的愚蠢,他願意為了女人赴湯蹈火,曾經是,現在也是。
笑話一樣的人生,笑話一樣的人,陸鳴弓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人念念不忘,這十三年的每一天,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每一晚都會夢到魚岸。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陸鳴弓先做了讓步,扶住魚岸的肩,卻被打開了手。
“我自己能走!不需要你。”魚岸憤恨地拍開陸鳴弓的手,像個螞蚱般一蹦一跳地出了病房。
魚岸好像樂于和人唱反調,滑稽地蹦跶着坐回床邊,打了個電話給司機。
“喂?李叔,來接我吧,我在……額,陸醫生,這是什麼地方?”
陸鳴弓的眉毛都快被他氣得飛起,明明第一天見面就自我介紹過,難道魚岸真的和魚是一家,記憶隻有七秒嗎?
“市三院,腫瘤科,我的辦公室。”
他沒好氣地回應,将白大褂塞進洗衣機,把魚岸的睡袍和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拎到洗手間,放水淹沒。
“我司機馬上來,醫藥費多少,我馬上轉你。”魚岸按了按手機,調出付款界面,朝着洗手間吼了一聲。
“嘭——”似乎是塑料盆磕大理石台的聲,洗衣服的呼哧聲猛得變大,魚岸閉上了嘴,有些不悅:“洗個衣服這麼大聲音,不知道你出國幹嘛去了,這不純純廢物嗎?之前我洗你的衣服都沒在水邊這麼用力摔。”
不知道他這句話又戳到陸大醫生哪根神經,洗手間隻有嘩啦啦的水流聲,魚岸真覺得奇怪,又暗戳戳冷哼一聲:“醫院的水不花錢,嘩啦啦放水,要是淹了太平間,那些人泡腫了第一個找你索命。”
他微信上囑咐司機帶上現金,又翻了個白眼。
司機來得很快,敲門聲很快打破這尴尬又詭異的氛圍,魚岸跟隻剛上岸的大鯉魚,蹦跶着在岸上給人類開門。
“魚總,您要的錢。”
接過司機遞來的錢,魚岸數了四千擱在了床頭,總覺得自己這種舉動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哪裡怪。
“陸醫生,錢我放在這裡了,先走了啊。”
浴室的門被打開,陸鳴弓一臉不悅地端着一藍色塑料盆出來,瞟見床頭的前,他快步走過去,将錢摔在魚岸懷裡。
“拿走,拿去養你老婆去。”
魚岸被錢摔了一身,他七手八腳地接錢,由于腿腳不便,整個人晃得跟不倒翁一樣,可他的嘴上仍不饒人,罵道:“腦子抽風了就去治,你走個後門還省點挂号費。”
撿了半天錢,魚岸真有些生氣了:“我現在腳壞了,有你這樣對待醫生的病人,不是,對待病人的醫生嗎?真是的,馬上去投訴你……多大的事兒啊,錢你愛要不要!”
陸鳴弓看着魚岸這副嘴臉,不禁又氣又想笑,他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砸在魚岸身上:“一起拿走。”
目睹完全程的司機連忙躲到門外,魚岸真火了,他皺着眉:“你什麼意思?看不起誰!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李叔!”魚岸聲音揚起,朝門外喊了一聲,司機連忙小跑過來,“魚總。”
“送你了,馬上帶你去辦手續。”魚岸冷哼一聲,憤憤地踩了踩一地的鈔票,搭着司機的胳膊一拐一瘸地離開了陸鳴弓的辦公室。
魚岸仍然沒變,直到死的性格,甚至連吵架也和從前沒兩樣。
陸鳴弓撿起地上散落的鈔票,整理好後在地面上磕整齊。
他這次從國外回來,一是因為十三年前簽的協議已經到期,二是因為他心裡還虧欠着魚岸,這份虧欠甚至還随着時間的洪流愈演愈烈,濃稠到陸鳴弓快以為自己要愛死魚岸了。
不過如今親眼一見,陸鳴弓的内心卻麻木起來,他們變成這樣到底是正确的嗎?他還要繼續愛一個沒有任何回應的直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