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一副邀功的得意小模樣,看了眼錦心,她捂着嘴輕笑,“小殿下對娘娘可上心了,娘娘最愛的幾道菜可都是他親手做的。”
“陌兒可真厲害。”她誠懇地誇獎,笑着坐下。
見娘娘落座,槿月也拉着忙完的錦心坐下,關切地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汗。
“好了,人齊了就用膳,也别講什麼規矩了。”孟雅娴在某個小朋友期待的眼神下,夾了口菜放入口中,然後點了點頭。
“真好吃。”
她又夾了些菜到梁陌的碗裡,“陌兒也吃,多吃些才能快快長高。”
“謝謝娘親。”
槿月看着這一幕,眨眨眼,感歎一聲,“娘娘好久沒有這麼輕松了呢。”
“姐,你可少說一些吧。”錦心見娘娘瞪了槿月一眼,知道她沒有真的怪罪的意思,但還是杵了杵她的胳膊。
槿月撇撇嘴,依然是那副樂呵呵的模樣,拿了塊糕點放入嘴中嚼吧嚼吧。
“砰——”不知何時,天空中綻放起煙火,璀璨而又炫目,火樹銀花。
“是煙花!”梁陌跑下桌子湊到窗邊看,小孩子總是如此活潑,對什麼事都格外好奇。
“娘親,我能出去看嗎?”他滿臉的渴望。
“出去吧。”她笑着點點頭。
見他一溜煙跑出去,有些無奈,終究還是個孩子,透過窗,能看見他在外面跑着,幾個小太監緊張地跟着他。
“小殿下可真可愛。”槿月評價道。
“這樣,真好。”錦心補充,不自覺彎了眸子。
孟雅娴隻是喝了口熱湯,對此沒有說什麼,眸中倒映着天空中那轉瞬即逝的煙火。
*
除夕夜後三日,梁荀才緩緩醒轉,他一睜眼便是娴兒抹淚的疲憊面容,他隻覺心中柔軟,想必她定是寝食不安,在他身側守了許久。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發不出什麼聲音,一杯溫茶杯遞到嘴邊。
“陛下,您終于醒了,臣妾這幾日真是……”她拿帕子抹着淚,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
潤了潤嗓子,梁荀終于能開口說話,“娴兒,莫要憂心。”
他艱難撐起身子,孟雅娴趕忙扶着他坐起,他張望了一下殿宇,卻沒有發現那個熟悉的嬌俏身影。
“箬兒呢?”
孟雅娴眸光微黯,微微弓着脊背,顯得分外落寞,說出的話卻是咬牙切齒,“陛下,那個賤人害得你昏迷,你竟然還向着她。”
“她在何處?”皇帝的神色微凜,一雙銳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這位向來賢德大度的皇後。
“……臣妾将她關進了冷宮。”她淡定地理了理耳邊的鬓發,“不過,前幾日冷宮走水,真可惜,她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猝不及防的,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她偏過了頭,耳邊一陣嗡鳴,她不可置信擡頭看向對面的人。
“陛下,您為了那個女人打我!”
“皇後,你越界了。沒有朕的命令,你竟敢擅自處理朕的女人。”他冷漠地看着她,什麼時候,他的皇後手伸得這麼長了。
“臣妾是皇後,理應替陛下料理後宮,這是臣妾應盡的職責。”她站起了身,臉上紅色的指印沒有削減分毫她的氣勢。
“你……呃,好痛。”梁荀氣得指着她,卻被突然襲來的頭疼折磨,隻能用手拼命捶着頭。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她有些慌張地摟住他。
“頭……頭疼,好痛。”他咬着牙,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光是忍耐這種疼痛就幾乎要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陛下,快将這藥吃了。”她匆忙自袖兜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喂入梁荀的口中。
藥丸弗一入口,那劇烈的頭痛便緩解了幾分,梁荀脫力般依靠在她的懷中,喘着氣。
“陛下可知,這頭疾便是那喬氏給你下藥的後遺症,那藥霸道,竟連劉院判也束手無策,隻得做出這藥緩解。”她痛心疾首,擡手輕撫他蒼白的臉,滿眼疼惜。
“呼——呼——”他的呼吸紊亂,閉着眼,“娴兒,方才是朕的不是。”
“陛下,臣妾怎會怪你。”她拿着帕子替他拭汗,“陛下剛醒,臣妾去喚劉院判來替你瞧瞧。”
劉院判再次緊趕慢趕地來了紫宸殿,他的老腿啊,再這麼跑下去怕是要廢了。
把完脈,他恭敬地回複,“陛下的身子虧空得厲害,隻能将養着。至于您的頭疾,請恕微臣的無能,怕是隻能靠藥物緩解。”
“都下去吧。”他疲憊地擺了擺手,靠在床側。
孟雅娴聽懂了他的意思,帶着劉院判一起告退,留他一人好好靜一靜。
“周洋,出來。”
“陛下。”一道身影自殿梁上躍下,半跪在地。
“這幾日都發生了些什麼,一一道來。”
“陛下昏迷後,皇後娘娘審問了姝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問出了她下藥的事,大怒下将她關入冷宮。
之後幾日,她一直處理除夕宴的事宜,不過每日都會來此探望您。除夕宴由皇後娘娘主持,當夜,冷宮走水,火滅後隻餘一具焦屍,娘娘便下令讓人葬了。”
他簡潔地概括了這幾日發生的事,語氣平靜無波。
“是嗎。”他語氣莫測地說了一句,擡手摩挲腕間的檀香手串。
“以後多注意一下皇後的動向。”他說完,便阖上眼躺下休息。
殿外,孟雅娴淡淡地回眸瞥了眼閉合的殿門,皇帝多疑,有了今日的一出,他怕是也起了些疑心,日後行事還需小心了。
此事之後,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軌,皇帝照常去早朝,面上神色無異,但唯有孟雅娴知道,他的頭疾愈發嚴重,用的藥也一日比一日多,甚至偶爾用酒麻痹自己。
她隻能痛苦難過地看着他如此頹廢,然後替他處理完手上的政務。
初春二月,春闱如期而至,科舉大事,向來是由首輔主持,擔任主考官。
連考多日,他也并非日日前去,考場自有監考官,他隻偶爾去轉一轉,這一日,便碰上了意外。
一人自貢院外圍的人群中沖了出來,被侍衛拔刀攔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頭磕在地上。
“請首輔大人替草民做主!禮部尚書私下出賣考題,組織多人在秋闱與春闱作弊,還請大人明鑒!”他雙手托着一疊厚厚的紙,語氣堅定。
易寒擡手揮退身側的侍衛,将那疊紙一一翻看,首篇的策論若他沒記錯,便是去年秋闱解元的文章,而那解元也确實是禮部尚書之子。
這後面的便是極其貼合春闱的文章,各種各樣的皆有,想必是此刻正在考場内被寫在考卷上的内容。
“你是……”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草民是去歲秋闱的落榜生,但看了貼出的頭名文章才發現是草民所做的内容。本想申冤,卻被那尚書府的家丁找上門,威脅草民,若不繼續替他做文章,便要殺人滅口。”他說的咬牙切齒,身體顫抖,似是害怕。
“草民隻得暫時應下,收了他們的銀子。放榜時,草民觀還有幾篇文章的文風極熟悉,似是同窗,但他們也一應落榜,便去尋了他們。之後才發現,他們也皆同草民一樣。”
“來人,将貢院的考場封了。”易寒冷聲吩咐,轉身再度往貢院而去,放下一句,“你,也同本官一起進去。”
貢院考場被突然闖入的兵士圍起,所有考生都紛紛擡頭觀望,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們隻見那位首輔大人拿着一沓紙進入,身後還跟着一人,看上去有些畏縮。
易寒掃了眼在場的一衆學子,走入場中,步履緩慢,目光一一掃過那些考卷,直至一人前。
他擡手拿起那考卷,銳利的目光直射向那考生,那考生戰戰兢兢,冷汗直冒,低着頭不敢說話。
“抓起來。”身側的兵士立即上前将人押至一側。
“大,大人,小民不知犯了何罪!還請大人明鑒啊!”那人涕泗橫流地大喊着,沒有絲毫文人的氣度。
“你這寫了一半的考卷,内容竟與本官手中的一模一樣,科舉舞弊,膽子真大啊。”
他隻落下這句話,那考生便已經癱軟在地,雙目無神,喃喃着什麼。
考場中一時落針可聞,隻餘或急促或輕緩的呼吸聲,那清淺的腳步聲像是催眠符般響起。
每有一個人被押走,考場的氣氛便凝重一分,直到最後一人。
“易大人,我爹是禮部尚書,你不能抓我,我爹,我爹什麼都會聽你的,隻要你放了我!”他歇斯底裡地喊叫着,想要拉住那人的衣角,卻被死死按在地上。
“葉勳,是這個名字吧。放心,你爹馬上就會來陪你的。”他微蹲下身,語氣是溫柔的,卻直令葉勳毛骨悚然。
“全部押入護龍司吧。”他直起身,似是想起了什麼,嘴角輕勾,“誰交代的多,所受刑罰便可減輕一分。”
那些人還沒走幾步,便有一人掙紮着跪下磕頭,“小人交代,小人交代,是禮部的王員外郎,是他,他将試題出賣給小人,還說,要是多給一千兩,便可将答卷也一并包了。”
“哦,還有呢。”
“小人,小人隻知道這些,其他一概不知啊,大人!大人饒命啊!”他死命地磕着腦袋,頭破血流。
“大人,學,學生也有話要說。學生在國子監學業不佳,祭酒便私下尋到我,說若我能付出相應的報酬,便可讓我在春闱中上榜。”
“國子監祭酒,這牽扯當真是廣啊。”他嗤笑一聲,擺了擺手,“全部押回去。”
“今日科舉舞弊一事牽涉甚廣,春闱暫停,各位學子都回去吧。”
他下了令,士兵紛紛将考桌上的卷子收起封存,那些考生半推半就地就被趕出了貢院,考場被清空。
“你……”易寒轉向身邊的那人,卻發現自己似乎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草民柴源豐。”
“柴學子,你便暫時住在本官府上,至于你的那些同窗,本官會派人去保護他們。”
“多謝大人。”柴源豐恭恭敬敬地行禮。
着人送他回首輔府,易寒便坐着馬車前往皇宮,車駕徑直駛入,停在了禦書房之外,恰好也碰上了急匆匆趕到的葉尚書。
他被攙下車,對上葉尚書那雙似是要噴火的雙眸,深處還隐藏着巨大的恐懼。
“葉尚書,真巧。”他微微颔首緻意。
他臉上的笑容和煦,但葉尚書卻隻覺得比數九寒天還要寒涼,他牙齒打顫,死死咬着才冷靜下來。
“易首輔,你究竟想要如何?”他的話像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
“本官所為,不過是為科舉的學子們求一個公平。”他大義凜然,滿臉正色。
“你,你……你以為你手上又幹淨得到哪裡去!”
見他這副無能狂怒的模樣,易寒笑嘻嘻地湊近,低聲挑釁。
“老匹夫,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你知道嗎。”
原主因為各種顧慮沒有對他下手,放任他在面前蹦跶,但他可不會手下留情。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葉尚書被氣得跳腳,隻能看着那人一揮衣袖,翩翩然往禦書房而去。
守在外面的秦天見了來人,慌忙行禮,正想通報,門已經被他一手推開,禦書房内的情景倒是一覽無餘。
濃郁的香引得他鼻子發癢,他擡手掩面,蹙着眉心打量着正躺在皇後懷中閉目的皇帝。
“陛下倒是悠閑。”
陰陽怪氣的熟悉語調讓梁荀忍不住頭疼,他煩躁地随手抓起旁側的朱筆擲了過去,那筆沒有準頭,隻堪堪停在他腳邊。
“易首輔見諒,陛下近些日子頭疾愈發嚴重,方才好不容易休息會兒,被打擾難免脾氣差些。”孟雅娴柔柔地替他按着頭,滿是歉意。
“哦,那倒是微臣的錯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着,然後自顧自坐到了另一側。
“陛下,陛下啊,易首輔實在欺人太甚,他竟然不由分說便押了春闱的學子,還擅自取消了春闱!”葉尚書那公鴨嗓夾着,聲音遠遠的就傳了過來。
梁荀眉心一跳,隻覺得腦子似在嗡鳴,他擡手便執起桌案上的鎮紙丢了過去,準确無誤地砸在了葉尚書的肩膀上,疼得他直抽氣。
“陛,陛下這是何故啊?”他捂着肩膀,顫顫地跪下。
“閉嘴,吵死了。”
葉尚書被訓斥,隻能讷讷住嘴,又看了眼旁邊老神在在坐着的人,頗有幾分不甘與幽怨。
“陛下對春闱科舉舞弊一事有何看法?”
孟雅娴愣了愣,輕聲細語地低聲詢問,“陛下,你們談朝政,臣妾便先退下了。”
她的衣袖被抓住,她順勢又坐了回去,眼神無辜地看了眼地上的葉尚書與坐着的人。
“娴兒,你留下,就算聽了也無妨。”
“陛下,後宮不得幹政,這怎麼可以?!”葉尚書瞪着眼,那眼神滿是對此事的不贊同。
“閉嘴,你也要違背朕的命令嗎?”梁荀按着頭,坐直了身子,滿眼疲憊卻擋不住那冷厲的視線。
“老臣不敢。”
“陛下,春闱舞弊一事人證物證具在,隻消得抄了葉尚書的府邸,搜集證據,厘清涉事人員即可。”易寒沒管對面那兩個人在做什麼,隻自顧自地做下決斷。
“既如此,此事便交由……”
梁荀捏了捏眉心,既然這人如此自信,想必已經拿了确鑿的證據,再如何說也無法轉圜,隻能……
“便交由微臣如何。此事既是由微臣開始,那也合該由臣來結束。況且人已經押入了護龍司,往來交接也實在過于繁瑣。”
他已然站起身,走至葉尚書身側時才停下,“想必陛下也是同意的,是吧。”
“呼——,那便按首輔說的做吧。”梁荀深呼吸許久才平複下來。
“是,那微臣便帶人去抄了葉府。”他語氣有幾分愉悅,甚至垂首瞥了眼地上渾身戰戰的葉尚書,“葉尚書便好好在此處待着吧。”
人都已經離開,葉尚書還是跪在地上,滿臉絕望,梁荀恨鐵不成鋼地又将一盞茶擲在地上,茶水潑濕了他的官服。
“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事?!”
“陛下,微臣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啊!”他跪伏在地上,仿佛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事情為何會發展至此。
“往年那易子煦當主考官,對此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知今年春闱卻突然發了難。”
“你,你就不會小心些!”梁荀怒火中燒,氣息不順。
“陛下息怒啊,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孟雅娴替他拍背順氣,語氣溫柔。
“陛下,微臣,微臣該怎麼辦?您一定要救救臣啊。”葉尚書涕泗橫流,饒是在官場多年,處事圓滑的他也慌了神,不管不顧地懇求。
“你那些罪證在何處?是以什麼形式入的賬?”
“都,都在書房的暗格之中。是銀錢與田地鋪子。”想到此,他也覺得此生無望,脊背彎了下來。
若不是這些年的風聲不緊,他也不會松懈至此,莫不是這也在那人的謀算之中。
“蠢貨!神仙都救不了你!”許是氣急攻心,他的頭有開始疼,如萬千銀針紮刺般的密密麻麻的痛。
“陛下,快,吃藥。”孟雅娴忙拿了藥,用茶水将藥丸送下去。
“葉大人,您還是快些出去吧。陛下見了您,免不得氣惱,又要犯病了。”
“後宮婦人,豈容你插嘴。”葉尚書氣惱,原就被近在眼前的死期逼迫,又被一女子指手畫腳,忍不住破口大罵。
“放肆!對皇後不敬便是對朕不敬,來人,将葉尚書拖下去杖責三十。”
“陛下,陛下饒命啊!臣替你做了那麼多事,你不能不救我啊!”
哭喊求饒的聲音被再次合上的門封住,禦書房終于清靜了下來。
孟雅娴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輕聲安撫,“陛下多煩憂,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嗯。”
他低低應了聲,便在她的攙扶下去内室更衣歇息,臨走前,孟雅娴點了安神香,袅袅的白煙升起,淡淡的香環繞在室内。
她小心地關上門,走到外面,遠遠便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她隻是掃了眼那血肉模糊的場面,便面不改色地離開。
尚書府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團團圍住,府中的人都被押了出來,百姓遠遠圍着,七嘴八舌地談論着,不一會兒,先前貢院前的事便流傳開來,衆人都覺得大快人心。
易寒帶人徑直往書房的位置而去,各種書冊與信紙被翻得到處都是,還有人輕敲着牆面。
一人目光一凝,摸索着展示架上的各種瓷器與擺設,輕輕一轉,“咔哒”一聲,一個暗格打開,裡面是滿滿的賬冊與書信,還有一大疊銀票。
“大人。”
易寒接過賬冊與書信翻閱,目光微凜,難怪原主遲遲沒有下手,這舞弊一事牽扯竟如此廣,不僅涉及了大半個禮部,還有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官。這要是真細究起來,禮部怕是要空了。
不過嘛,這才有意思,今天怕是有得忙了,畢竟要清算完這賬本上的人。
“你們在此處繼續搜查,本官帶人去别處看看。”他的話說得輕松,像是真的要去哪處閑逛似的。
于是,在一日之内,幾乎整個禮部的人都被首輔帶人抄了家,下了大獄。
天牢的獄丞見到他都是汗流浃背的,空了許久的天牢竟是在一日之内填了大半,他做噩夢都不敢這麼做啊。
“首輔大人啊,您這是要作何啊?”獄丞聲音顫顫。
“今夜審完這十幾人,做得到吧。”
“大人啊,這麼多人,審不完的。”他苦着臉,這已經不是要加班加點的事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本官來,你在旁側看着,可行?”他斜斜睨了他一眼,吓得獄丞忙不疊點頭應和。
那十幾個禮部官員被押着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有人滿臉慌張,有人鎮定自若,倒是有趣。
易寒坐在上首,手中翻着那賬冊,“諸位可知自己為何會在此處?”
“下官不知。”裡面明顯呈領頭之勢的禮部侍郎出聲。
“葉府已經被抄沒,你們的往來書信與賬冊皆在此處,還要矢口否認嗎?”
禮部侍郎微微蹙眉,但他深知死不認罪總比什麼都交代了的好。
“下官不知犯了何罪。”他語氣堅定,連帶着其餘人也與他一緻對外,共執一詞。
“本想着畢竟還是曾經的同僚,要給各位留一份面子,既然你們不要,也怪不得我。”
他給了身側的獄丞一個眼神,立馬許多獄吏拿了刑具上來,底下一時慘叫連連,血腥氣彌漫在陰森森的牢獄之中,更添幾分恐怖。
“要知道,科舉舞弊是大罪,滿門抄斬都是小的,不過若是你們肯交代自己知道的東西,定是可以酌情處理的。”
這道平靜和緩的聲音似是能夠壓過那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凄厲喊叫,深深烙在人的心中。
“你們的罪名早已闆上釘釘,何不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早早交代了,也可免現在的皮肉之苦。”
他細細打量着那些人臉上的神色,直到在他們臉上見到動搖之後才讓人停手。
面對這些已經奄奄一息的階下囚,他擡手拿起一支毛筆把玩,“機會僅此一次,這天牢陰濕,本官身子不大好,也待不了多久。”
他捂嘴輕咳,已經站起身,欲離開此地。
“首輔大人留步,我招,我招,求你放過我的妻兒!”一人的聲音尖銳,在森森的空間中回響。
緊接着,一道接一道的聲音附和着,生怕他離開。
易寒随手将那支筆擲在地上,側首吩咐獄丞,“盯着他們,認罪書寫完遞到我這裡。”
“是,大人。”
獄丞恭恭敬敬地将人請了出去,回來就改了副面孔,滿腹怨氣,最後竟然還是逃不了要住在這天牢的命。